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天下大定,又可以恢复往日生活的时候,朱慈烺却不这么认为。
四川云贵都还处于战争状态,辽东的战事仍在决战之中。国内的经济、民生乱得一塌糊涂,如果不着手整顿,势必会导致自己的新政人去政息。
甚至人还没去,政就已经息了。
崇祯十九年丙戌,四月二十,晴。
朱慈烺将东宫侍卫一减再减,最终减到五十人规模,每日三个时辰一班轮值。因此在仪仗上毫无威重可言,但往来速度却是快了许多。
崇祯对此持否定态度,总是抓住机会教育他:身为皇太子而不重威仪,自己显得轻佻也就罢了,让别人如何回避?若是回避不及,那人岂不尴尬?算起来终究是皇太子的过错。
朱慈烺每回都是听着,对此却没有什么表示,充分发扬了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光荣传统。每天早起问安之后,如果帝后或是张老娘娘留用早膳,朱慈烺就在文华殿的后殿随便吃些。
餐品一般在三到五种,必有鸡蛋,其他则交给太监安排。有时候吃粥,有时候扁食,有时候肉包、炊饼,不一而同。这样的节俭让崇祯帝更是有些吃不住,但他也知道说了没用,只有增加留膳的次数,以保证儿子的“元气”。
然而这又有一个副作用。
崇祯已经养成了用早膳时让人读报或是自己看报的习惯,朱慈烺也理所当然可以在早膳的时候看报纸。渐渐地阅读范围就从报纸扩大到了奏章,以及其他读物,可以说如果不是不能召人问对,几乎就等于是在办公了。
“文华殿的琉璃瓦已经换好了。”崇祯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朱慈烺嗯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前世的父亲,而是帝国的皇帝,连忙找补道:“儿臣谢过父皇。”
“如今你这副君是名副其实了,阁辅们每日都要去文华殿会议,果然有些治国的景象。”崇祯努力保持着口吻的平缓,但仍旧掩不住言下的失落。现在辅臣和六部堂倌到武英殿也都像是走个过场,重要的答奏都改在了文华殿。
“父皇,如今皆是些琐碎的杂务,自然儿臣那边处理得多些。若是国家有大事,还得由父皇乾纲独断。”朱慈烺早就准备好了安慰之辞,随口堵上。
“你在文华殿宝座后面置一屏风,朕想去听听,只是别让他们知道。”崇祯道。
朱慈烺嘴角抽动了一下:“父皇若要旁听,只管坐宝座上就是了,何必用屏风遮掩呢?”
“不想坏了你的规矩。”崇祯嘴里如此说着,心中却道:光明正大坐在上面当泥塑么?朕还丢不起那个人!
朱慈烺也没多劝,故意看了一眼座钟,道:“父皇,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过去吧。”
外面天光蒙蒙,也差不多是早朝的时候了。
崇祯早就没胃口吃了,下意识应了一声就要更衣上朝。
朱慈烺换了常服,等崇祯更衣出来,又道:“父皇,如今早朝实在有些虚应故事。莫若日后逢己日常朝,平日就免朝了吧。”
为何是己日?
因为如今戊日休沐已经成了惯例,己日早朝,可以强制官员们戊日晚上早点休息,收收心。
崇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早朝虽然是虚应故事,但要是免了,自己这个皇帝更有什么意思?
“你不怕被后世说慵懒么?”崇祯不悦道。
“是否有政绩不在早朝上。”朱慈烺道:“父皇,若是将早朝的时间拿出来,其实能办更多事体。”
“再议吧。”崇祯明知儿子说得对,但也不愿就此答应。就算最后要答应,也得先“病免”几日,然后循序渐进,一旬上朝五七日,继而三五日一朝,最后变成逢己日上朝。
朱慈烺却觉得这种渐变就真成了懒惰,而直接改变则是变法,两者在名声上有十分巨大的差异。既然自己这边说了没用,只有让文官们点破了。
父子二人驾御皇极门,开始一天的工作。因为没甚要事,答奏过程一如既往,很快也就结束了。随后父子两人一者前往武英殿,一者前往文华殿,在各自的地盘上问政。文华殿这边全都是身着常服的文官,武英殿那边却只有宦官在堂。
王承恩见崇祯脸上实在有些难看,憋了半天,方才道:“圣上,如今宫内人手不足,还请增补火者。”
“现在宫中有多少宦官?多少女官?所务几何?需要增补几多?”崇祯总算等来了政务,精神一振,连珠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