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是真心没有把小孩子的一句话放在心上。只要他不死,那两个弟弟就不可能有半点机会。之前或许还有朝议的压力,让朱慈烺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弄得天怒人怨。现在自己手里的军力一天天扩张,就算其他军阀联合起来,都未必能击败自己,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换言之,只是因为维护现在的制度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收益,否则他甚至可以连游戏规则都一起改写。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北直战事。
此战的战略目标是占领保定府和天津卫,因此在情报战上故意泄露了“明军以山海关为目标”的虚假消息。只是洪承畴还没有对此做出明显反应,为了避免被他试探出来,所以东线的近卫二营仍旧以防守姿态面对清军。
西线的近卫一师更加展现出近代军队的优势,在野战和攻城上皆能大出风头。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为了提高士气,从古至今有各种手法,比如爱兵如子,比如同甘共苦,比如屠城大掠,也比如信仰教育。东宫有训导官和道士,以传统美德和宗教导引双管齐下,辅之以现实利益、集体荣誉、个人激励……士气高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崇祯十八年八月二十一,近卫一师第一营攻克庆都,如同匕首直刺保定的心脏,从斜后侧威胁清军后路。现在就连朱慈烺都不知道萧陌会怎么走,是直接攻打保定,还是斜向进攻洪承畴、阿巴泰的主力部队,汇合余部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这个时代的技术不允许在作战室里定下完美的作战计划,所以前线将领的作战能力无比重要,几乎每一份军令里都会写清楚作战目标,但在最后都得加一句:有临机决断之权。
萧陌性格沉稳,但在看到机会的时候又会决然出击。这两点结合,使他决定放弃了保定城,转而将洪承畴的大部队视作目标,在庆都略作休整之后,率兵朝东南赶去。
王翊并没有出现在庆都之战的战场上。他和他的旗队受命留在唐县整编,补充新兵。两次跳荡之功给王翊挣来了上尉百总的衔职,手下兵士也因功大小转为士官和军官,搭建新的组织框架。
与王翊同村参军的张二狗还是个火兵。因为火兵也参加了攻城战,跟在战斗兵后面提供战斗辅助,所以功劳是一样的,但要想转官身就得排在人家后边了。
张二狗其实也不想转官身。虽然银子多一点,面子大一点,但谁都知道在新军里当官是个风险活。其他军镇的军官临阵都喊:“给我上!”而在东宫军中,但凡这样的喊的军官都在战后被免职调任了。
东宫军中,只能听到一句话:“弟兄们,跟我上!”
百总、旗队长,是死亡率最高的基层军官。
在近卫一师,因为刘肆的先锋模范作用,所以千总官也得亲临一线。只有到了营官一级,才算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在阵后调度指挥。
“你也是进过学的,早点考张文凭出来早就可以转官了。”王翊并没有因为肩上一杠三星的肩章而放弃这个同伴,只是也算看出来了:这二狗就是胆子小,拖了两三次尸体,现在见到死人还是会怕。
张二狗沉默良久,半晌才道:“辅臣哥,我想回家。你看你都当官了,能放我走不?”
上尉可不是小官,如果因伤不能继续打仗,可以转到巡检司系统为军事主官。若是落下残疾,还可以优先转为县尉。
“就是师长也未必能放你走。”王翊不由有些烦躁,道:“当初要来投军的是你,现在要走的也是你。你现在走了就是逃兵,非但抓住了要砍头,家里也要受拖累。”
战兵家里能免一半的田税,这让张二狗颇为动心。
同时也十分闹心。
因为家里知道张二狗投军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不舍,反而还请人写了信,让他在军中好好干,争取当个官儿。无论是士官还是军官,地方上都会给他们家的门楣上插一面红旗,虽然不顶事,但在乡里却是极大的面子,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这与二狗投军的初衷完全相悖,他可是为了惩罚爹娘偏心小狗子才来吃这个苦的。
“咱们一批进来的人,你看李京泽,那个傻大个,现在都已经是上士官了。”王翊道:“整天拿着竹鞭和哨子欺负那些新兵,多带劲!”
“没意思……”张二狗垂下头,道:“我现在就想回家种地娶大妮。”
“看你这点出息!”
王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转而又想起了黄家师姐的面庞,声势为之一挫。
“王百总!”一个熟识的探马快步找到了王翊,大声喊道:“有急事!”
王翊望了过去,又看了一眼张二狗,见二狗如蒙大赦一般跑了,恨不得追上去补一脚。他朝那探马走了过去,问道:“什么急事?”
那探马喘了口气,道:“这事我不该跟你说,但你得知道!”
“啥啊?快说!”王翊催道:“咱能卖了你么!”
“倒马关前日易手了。”那探马道:“是蒙古鞑子,少说也有三五千人,像是冲着唐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