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被踹中胸口,疼得直抽冷气,在被衙役制住时一双倒三角眼霍得迸出拼死意志,凄厉喊道,“顾青棹,你过河拆桥不守信用,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父亲是被你害死的!”
二人狗咬狗却是牵扯出更多案情内幕,顾青棹为设局陷害找上王麻子,王麻子为钱财荣华牺牲生父推他再次撞了赵玉珺当时坐的马车,此间种种令人发指,围观的百姓俱是出离愤怒了。
黄府尹生怕自己牵连其中,为表公正当即命人扣押顾青棹等犯案的,明申严惩不贷。赵玉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却在此时听到周遭议论自己,那不堪言语叫她抬不起头,身子虚软踉跄不能接受。
姜淮瞧了一眼被婢女扶住的赵玉珺,今日后她的名声怕是臭了,可又不值当怜悯。一场闹剧落幕,姜淮晃过了上前来的姜少飏,定定凝向一旁长身玉立的俊逸男子,一双杏仁大眼里压抑不住的满心欢喜与崇拜。
而站在当中完全被无视了的姜少飏:“”
第19章 阴招
一桩案子因牵涉长乐郡主持续发酵轰动京城了大半月,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此津津乐道。那幕后主使顾青棹被除贡生之名羁押天牢,轮番问审都消极地沉默以对,却又意外被爆出成绩作假迫人捉刀代笔的丑闻,名声一落再落,如同跌进了臭水沟里再翻不了身。
得月楼临雕花窗子的二楼,一张梨花木的圆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点心,适逢小二送上清茶,一样貌出色的年轻男子弯着嘴角吩咐,“再来一壶蜜桂花。”
坐在他对面的锦衣男子挑了挑眉,便听他促狭打趣的声音道,“不知沈姑娘可还满意在下点的。”
沈崇眉峰轻颦,面容冷峻。“滚。”
姜少飏拍桌毫不客气地大笑,最是喜欢逗弄他这好友,成日板着一张冰川脸多无趣。
沈崇耳畔似有一道俏皮声音说着她四哥偶尔会发病说的胡话千万不要当真,他望向姜少飏,淡定拈了块糕点尝,“有病,吃药,别放弃医治。”
“”姜少飏没得到意料中的反应,反而被噎了一遭,收住了笑摸着鼻子,“这话怎么那么像我家阿妧的调调。”
沈崇摸向糕点的手一顿,“朱粲那事你早知道?”他口中的朱粲正是替顾青棹代笔之人,此人天赋颇高,可惜被误在了朱粲手里险些落得自缢明志的下场。只是朱粲正好被这人救下,时机正巧。
“也没有多早,你知道他有一个妹妹生得不错”姜少飏发觉好友变了神情,掩饰地咳嗽两声,“当然还是出于爱惜人才的本意,我看过他的文章,以两江水患为切点见解独到,如何也不能折损在一个李鬼手上。”
沈崇沉吟,“那日,我在天牢外看到秦世宗。”秦世宗乃秦相二子,常伴于四皇子左右,见他出来却避开绕走
“秦世宗就是去收拾烂摊子的,当初也是他将顾青棹举荐给四皇子,现在恐怕悔得肠子都青了。”姜少飏轻啜了口茶,摇了摇头。“四皇子,看人的眼光不行。”
沈崇闻言未露意外,只不过他的说法映证了心中猜想。顾青棹毕竟凭的不是真本事,为人又有几分小聪明,仗着行事骄傲自大。有心表现,便设局拿姜淮的名声作赌注或拉拢平阳王府,又或是以此打压,不管是哪个成了,对四皇子俱是有利,自以为瞒天过海,殊不知是个错漏百出的死局,被姜少飏早早惦记上。
“对了,这事儿还得好好谢谢你,你不喝酒,就以茶代酒,感谢你及时仗义出手相助。”姜少飏举起茶杯道,沈崇那日出现可谓周全,无论是赵家那庶女还是手下拘来的奸侩商人,免了不少麻烦。
“郡主有恩在先,平昭兄客气了。”沈崇双手端了茶盏轻轻叩响。
“这只是其一。”姜少飏此时沉凝了神色,无比郑重,饮尽后又斟满了一杯,“还有之前那一桩,犬戎细作渗入引起圣上重视,着五皇子严查,果真是与郎家牵涉颇深,抽丝剥茧又揪出十数名潜伏颇深的异国贼子。”
“而原先这份功劳该是子阆你的。”
沈崇在听他提及五皇子微微一顿,当朝几位皇子,太子中庸怯懦,二皇子好大喜功不避锋芒,四皇子野心勃勃,六皇子生性散漫喜好游览河山,而这位五皇子在朝野大抵是最低调且最琢磨不透的一个
“我不过是提了一个思路,余下如何是平昭兄自己的本事。”沈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温度降下,适好入口,却因错过时机泛凉后回了苦味。他应了一人,要保沈家周全。
“让平昭担上风险该是我过意不去。”
姜少飏见他又恢复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亦是想到了里头那层内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咱们俩个有必要这么客气来去的么,合着这回是我受益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若有需要召唤一声即是。”
沈崇睨向他,视线余光里却映入一抹火红身影,依旧是那般张扬肆意,心神恍惚地道了个好字。
姜少飏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就看到了与虞忨站了一道的五娘,还不出几言,就见五娘想撩袖子,而依着前者的神情似乎越是来劲儿了。
“虞家那小子还真是揍不怕。”姜少飏微微眯着眼觑着缠上阿妧的傻小子,始终是看不顺眼。
“也只因对象是长乐郡主罢了。”沈崇的声音冷清地若局外人,看着底下两人平淡扫过一眼便未再关注。
“那你这回破例给他们冬暮堂的讲学是为何?”姜少飏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眼神却停留在了沈崇身上,“这小妮子得了个乙等,这两日翘着尾巴尖儿走路,可是高兴。”
“同样,我也高兴。”沈崇抿了口茶,嘴角现了轻微笑意。“能让春梧堂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瘪,不值当么?”
姜少飏稍怔后点头,他们在时春梧堂哪是这个风气,如今还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合该被挫挫锐气,但“你也不是会费这个精力的人。”
沈崇神情淡泊,“当初是谁托我照拂的。”仿佛是回应好友的质疑,随后又道,“这桩既是惠及冬暮堂,同样也于我有利。当然,你若是想表谢意,就再欠我一人情罢。”
“”姜少飏哑然,好像回回是他占上风的事仔细思忖又不是那么回事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沈崇依旧悠然饮茶,只是茶入了口却有些不知其味。
良久,姜少飏的声音幽幽传来,“当局者迷,旁人看得清的东西,身处其中的未必清楚,反而做些弄巧成拙的事,你说是也不是。”
沈崇猛地对上他惯于洞悉人心的目光,心头陡的一跳,在那一刻回避过视线,让沈牧打包点心,只道是事务在身提了告辞离开。
“”
午后闲适,阳光透过菱格雕花的窗子铺撒,慵懒微醺。沈崇从二楼往下放缓了步子,在旋转楼梯的侧口正好能瞧见厨房一角,仿佛被笼上一层微绒的暖色,他只看了一眼便大步出了得月楼。
偌大的厨房里,姜淮兀的抬头像前门楼梯那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青色衣角,并未在意,又专心和面起来,一抹脸留下几道面粉印子,活脱脱一只小白猫。
姜淮一察觉到旁边投来的目光,当即抬首恶狠狠道,“看什么看,不是说要给你祖母做点心食,还不赶紧的。”
虞忨回神,皱着眉头看她捏的面团,“你又是给谁做的,就你做的能吃么?”
“反正不是给你吃的。”姜少飏的声音陡然出现,噙着笑意走到了姜淮身旁,一面给姜淮擦了擦脸,“果真是病一好就关不住你,我就好吃这一口,不过也舍不得你亲自做,意思意思就成了。”
“四哥”姜淮心说我不是给你做的,不过看着她家四哥的眼神到底没敢说出口,哼哼应了。
虞忨闻言心思稍稍回落,老老实实地唤过人,实则对这一向笑眯眯却又一肚子坏水的姜四哥颇为忌惮。
这般,就在姜少飏‘亲切’指导下,姜淮很快就做好了小方糕,且在前者品尝过夸赞了一番后满心欢喜地装呈好先一步溜没了影儿。
这厢,马车的车轱辘嘎吱嘎吱压着通达路子往国子监的方向去,端坐于马车里的人灌下的一壶桂花茶像是在腹中发酵发酸,随着颠簸晃晃荡荡忽视不得,脑海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景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