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向大阵的两翼,铳声震天,火炮呼啸,双方正打得难分难解,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最关键的,还是看中军这边,这才是决定战场胜负的要紧之处。
“天王,末将以为,还是要继续投入老营骁骑,现在中阵两翼胶着,或许再投入两万马队,就可以冲破他们的两翼,然后绕到他们步阵后面去。”
李岩观看良久,最后提出自己的破解意见。
李自成不置可否,刘宗敏瞟了李岩一眼,阴阳怪气的道:“若冲不破呢?驴球子,到时李先生说怎么办?”
他说道:“刚才的搏战看得很清楚,他们放了很多火炮在步阵两翼,我老营兄弟冲去,半途就被他们打散了,然后他们马队冲出,以有队对无队,每一次马阵都被他们击败。妈妈个毛,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来这一套?甚至用那种古怪的,可以打很远的火箭,我老营兄弟可能冲到一半就没形了。”
他说道:“况且他们步阵很薄,就算我们绕到他们阵后,他们一个转身,或是结成方阵,我数万马兵更是讨不了好去。”
李自成、李过、刘希尧等人都是脸色一变,说到这个方阵,他们不免想起当年攻打曹王之事。
那年曹变蛟也是结成方阵,他们马兵冲阵,到现在那种惨痛教训仍然记忆犹新,他们不相信王斗靖边军不知道这一套,介时打得气丧,他们马队再冲过来雷霆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他们步阵后还有几千骑,可能比两翼的马队更强,也必须考虑在内。
李过佩服道:“姜是老的辣,这战事方略,还是要总哨刘爷谋划。”
刘希尧也道:“该怎么应对,汝侯就明说了吧。”
李岩默然,进京之后,刘宗敏权欲心大重,常常有意无意排挤自己在中权亲军的影响力,更时不时针对,往日那种豪爽亲近全无,每每让他有如坐针毡之感。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刘宗敏说得很有道理,无论是冲不过去,还是介时靖边军结为方阵,都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事。
李自成也看向刘宗敏,想听听他有何应对良方。
刘宗敏揉着自己满腮的虬髯,这个闯营中的老将也是难下决心,他沉吟良久,最后道:“只有冲他们步阵了!”
他说道:“也是两万马队冲阵,只要能冲过火炮火箭轰打,冲到他们近前,他们薄薄几列步卒定然溃败,然后驱赶他们溃兵冲阵,这一仗我们就赢了,关键是要冲过去。”
李过、刘希尧脸色一变,两翼不能动,否则靖边军马队冲过来侧击怎么办?而两万马队出击,唯有用三堵墙中他们这前两堵了,中权亲军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战的。
他们看着前方步阵,本能感觉不好冲,介时要死很多人。
而方才靖边军奇怪的武器打击之后,加上前阵溃败历历在目,他们阵中就算老营也颇有畏惧之色,还是两翼马队出击,又靖边军步阵逼来没有发射那奇怪武器,他们阵列才勉强没有崩溃。
现在要去冲破他们步阵,也不知阵中兄弟有没有这个决心。
不过他们心头也有侥幸,方才的搏战,是他们火炮打后骑兵就出来,骑炮相合,显得威力惊人。
不过对上步阵,他们火炮打后步兵肯定在原地等待,加上马队对步卒的优势,似乎也可以冲过去。
骨子里,他们更相信马队多一些,事实也证明,很少有步阵在骑兵惊天动地的冲锋中不崩溃。
要不要冲?他们都看向李自成,而李自成亦是沉吟不语,犹豫不决。
……
“要动手吗?”
老胡看了看左右,悄声对孔三说道。
此时他们却是居于中军右翼位置,身边约有三千马兵。
他们巡山营有五千人,现在虽个个享受老营待遇,人人有马,然人人有马不代表个个都会骑在马上撕杀,有些人只单纯会骑马而已,所以在这个纯粹老营汇聚的大阵中,他们也精挑细选三千骑出来。
方才的搏战,他们排在第三阵,应付之后他们回来,将一些该死的人送死,打得勇猛顽强,李闯看后都专门派人前来嘉奖慰问。
“不急。”
孔三眺望对面阵地,他眼中闪过激动的神情:“大将军的兵马更多更锐了。”
他说道:“待流贼再乱些,他们损失再大些,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
“鞑子要开始冲阵了。”
韩朝放下自己的千里镜,默默的想。
他看到四里之外大股的外藩蒙古兵聚集,看样子,不久就会发动进攻,而且看他们的动作,这只是开始。
他身旁军参谋长郑宗辉道:“外藩蒙古敖汉部、奈曼部、喀喇沁部、土默特等部,情报所得,他们出旗丁一万,内披甲兵三千。依东虏国中地位,他们被排在第一个冲阵。看他们布置,这一万骑约分为二波。依五千骑一波算,奴酋可能会安排十波到二十波的连绵冲击。”
身旁的营将雷仙宾、谢上表、田启明、张堂功、徐友渔等人都是郑重,奴贼来势汹汹啊。
王朴在旁听着,不由重重吞了一口口水,看阵前大量的火炮,朱辛庄岭上大量的火箭,心下略安。
韩朝默默点头,他看向自己军阵,两个玄武军乙等营,王朴新军营,两个丙等营为前阵,他们一万六千人步卒战兵分为八排,内四排铳兵,四排枪兵。
然后阵前摆了普通红夷大炮一百五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五十门,中小佛郎机炮二百五十门。
又有红夷重炮四十门,重型臼炮四十门,轻火箭营三个,重火箭营两个半摆在朱辛庄山岭上。
防守的火力是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前阵后还有自己的甲等营,骠骑兵、猎骑兵,新附营马队,归附蒙古人等二万骑。
他神情一肃:“军官全部各就各位,以密阵迎战,告诉岭上的赵瑄,所有的火箭火炮,待奴骑进入二里后,再集中轰打。”
说着,地面隐隐轻颤,外藩蒙古兵已开始推进。
他们潮水般涌动,视线的尽头,就尽是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