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善再次靠近,“乖孩子,听话,别躲……”席善放柔声音如同在哄小孩,诡异的腔调让人毛骨悚然,幕西山再次被限制住手腕,这人力气同蒋麒一样大。他很想立刻叫人,可不远处昏睡的蒋麒已脱掉伪装,部分肢体展露在外,明亮的月光从窗外倾泻到地上,蒋麒没有遮挡的身体并未在地上留下正常的影子,幕西山只能忍住。
“果然两个人的能力都变化了呀。到底是因为什么契机呢……”席善观察了许久,轻声呢喃着,冰凉的手指滑过幕西山的手腕,像爬行动物滑过皮肤,摩挲到无名指,对着蝴蝶印记低语,“难道是因为这个?”
幕西山没有时间思考这话的意思,只是看着席善。席善放开幕西山僵硬的手,拍拍他的手腕,“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起码现在不会。”
幕西山此时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是——
“你是谁?”
席善似乎隔着绷带也能看清幕西山注视他的样子,歪歪头,古怪地笑着,“这可真是奇怪的问题。”
幕西山抿起唇,数次湿润干燥的唇瓣,终于提起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名字——
“萨西……是谁?”
席善像是听到好笑的事,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抚摸幕西山的头顶,“傻孩子,怎么连失去记忆后还对这个名字这么敏感?我明明说过很多次,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席善顿住,轻轻“啊”了一声,才道,“或许过去知道,但能被轻易遗忘的事,并不值得关注不是么?”
“你在蒋麒面前出现时,为什么会叫着这个名字离开?”
幕西山的不依不饶让席善有点困扰。如果是别人,哪怕是过去的幕西山,他不愿意时都不会搭理,但是感受到对面这人急切的心情,却意外让他有种被牵动般无法自主的情绪。
想满足幕西山的情绪……席善笑道:“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的孩子……嗯,让我想想,你要知道,人大了记性就不太好。”
席善这样说着,开始回忆起来——
“我想蒋麒应该跟你说过我的来历……虽然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我想我可能已经死了?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时间似乎都没有尽头,我不知道过了过久才发现出口,那是来自蒋麒的牵引,像是找到了载体。我利用他的影子短暂存活。最开始似乎是去寻找什么人?虽然我现在并无印象,或许是叫‘萨西’,也或许不是。但那大概是很漂亮的人,要不怎么让我从死地归来后仍念念不忘?然后我就找到了你,你那时可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忘了要寻找的到底是什么,开始厌烦那些模糊不清的过去,包括那股执念。没记错你那时很爱吃醋……说总是听到我在睡梦时呼唤着什么人的名字,或许就是那个‘萨西’?”
像是回忆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席善刺耳的嗓音变得更加轻缓,“傻孩子……事实上当我醒来后,根本就不记得做过什么梦,也没兴趣知道,那根本无关紧要……你跟梦里虚无的人争宠真让我觉得好笑。”
席善摇摇头,从回忆返回现实,对幕西山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幕西山一瞬间产生许多想法,其中一个想法被无限放大,让他脑中除了那个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但却很快被他狠狠压抑住,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才不会因现实偏离妄想的落差失望。幕西山坐正身子,连嗓音都开始颤抖——
“……我想知道你的长相。”
“这可不行。”
席善果断拒绝,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看了眼窗外的月光,从床边离开,转身要走。幕西山脑中飞快地思考,不经意看到不远处放着一把小刀,是方才蒋麒用来把大块的手工香薰料切成小块使用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幕西山突然道:“……你当年给我的书并没有丢。”
席善讶异地转头,幕西山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变化是不是跟那本书有关?”
“你在刷什么花样?”席善奇怪道。
幕西山当场解开衣服,席善怔了怔,下意识移开视线。余光中看见幕西山从腰间掏出一页纸,薄薄一片在抖动中变厚,席善这才转回头感兴趣地接过。幕西山递出书就走下床,席善抬头看他只是在整理衣服就收回视线,关注手上的书。他原来并不知道这本书竟然可以变形,因此拿在手中也不急着翻阅,反而来回甩动,想让书变回薄纸的样子。
幕西山就在席善注意力被分散时,悄悄拿到小刀,站在席善身后叫道:
“席善。”
席善应声回头,刀刃反射的光亮闪过,他虽然机警地立刻退让,但回头姿势所暴露的破绽让他根本来不及躲开太远,脸上的绷带就尽数被割开,刀刃擦破皮肤的血滴落脸颊,皮肤接触月光立刻像遇到火焰一样烧出黑色的雾,脸部刹那间就被烧烂,灼烧的痛感让席善浑身发颤,手上冒出黑气,恨不得立刻扔到幕西山身上,让他尝到地狱般的感受!
但当他的意念发出后,无名指上的灼痛却让他神经抽搐,根本无法付诸实践。
退后数步避开月光照射的范围,席善恶狠狠地看着对着他的脸完全怔住的幕西山,“该死的!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惊醒的幕西山也被这惨况惊得心中抽搐,立刻扯起薄被展开,罩住席善的头,心中的震撼却久久无法平复……蒋麒与西蒙身型相似,原本席善和蒋麒身型相仿,他以为是影子的关系,却完全没想到,席善还长了一张和西蒙一模一样的脸!
光这一条信息就让幕西山大脑停摆,更何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觉得这是我要问的话!你到底在干什么蠢事?”隔着薄被,席善着压抑愤怒说道。
“你害怕月光,甚至在白天也包裹起全身避开阳光,所以你难道是畏惧‘光’的存在。”幕西山语速极快地说完,突然被一只手隔着薄被抱住,然后顺着力度翻倒在床上,而始作俑者席善的手掌撑在他的脸侧,隔着些微距离压在他身上,垂落的薄被隔绝了外界,把两人笼罩在狭小的空间——
只有彼此。
黑暗中,幕西山绝佳的夜视能力看清席善这张与西蒙一样的脸上的丑陋烧伤,心脏像被揪起一样。没有了绷带遮掩,席善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因灼烧而泛红,如一片翻腾的血海,危险地眯起,掐住幕西山的脖子,“你以为我会老实告诉你吗?真是像跳蚤一样不老实的坏孩子,你已经激怒我了!”
幕西山心乱如麻,根本没有躲闪的打算,任由席善掐住自己的要害,直视那双眼睛,喉咙像是干涸一样,挤出沙哑的声音:
“告诉我,你是谁——?”
为什么他眼前会出现一个和西蒙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能叫出他的名字,寻找过他的人?!如果这是巧合他也不必纠结……如果不是,那曾经被眷顾的帝国之光,5星光系法师的西蒙怎么可能变成这副惧怕光线不人不鬼的模样,甚至性情大变?
“你的眼神让我不悦!”那种像是看着污秽物的眼神……席善用阴沉的语气说完,伸手遮住这种让他心脏莫名抽痛的视线。
幕西山想到什么,敏捷迅速地摘掉席善的手套,视线垂落,眼前是一双细嫩到娇生惯养的手,绝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出现的白皙手掌,其中无名指上环绕着一只烧毁的蝴蝶印记,幕西山彻底愣住——
怎么会有这样一再巧合的事情?
耳边是席善因再次受到挑衅而怒不可遏的声音,“你真是——”
然而不等席善做出什么,他的身躯开始扭曲,然后像空气一般消失了,原本撑起的薄被也软塌塌地垂下,覆盖住幕西山。
等幕西山掀开薄被坐起,转头看见藤椅上的蒋麒已经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幕西山的样子顿住视线,起身走向幕西山。
经过窗户时,明亮的月光在蒋麒脚底留下一层正常的落影,黑黑的,匍匐在地……一旦想象西蒙就藏在那里,就让幕西山感到心脏被挤压般的煎熬,所以——
西蒙到底为什么回出现在这?!
“他对你做了什么?”蒋麒看着衣衫不整的幕西山,皱起眉,感到些微烦躁。
幕西山借着调整姿势把圣书露出的边角重新藏回被子里,“……不是什么严重的事。”然后状似无意地问,“他大概多久出来,每次出来几天?”
蒋麒从幕西山裸·露的皮肤上移开视线,说,“大概十天左右出来一回,离开五天左右会再次回来。”
幕西山垂下视线,突然提议道,“抛来席善不说……我们作为伴侣,如果一直分居一定会引起不少流言蜚语。”
蒋麒意外幕西山会在这时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敏锐地察觉出端倪,却不动声色地说,“你的打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