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看了自己妻子儿子一眼,叹了口气:“开什么价,姑娘瞧着给就成,反正堆在哪儿也没用处。”
安然朝岳锦堂一伸手:“银票。”
岳锦堂下意识捂着腰里的荷包,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做什么找我要银子,你男人不是在吗?”
安然挑挑眉:“你不给成,那以后赚了钱可没你的份。”
岳锦堂眨了眨眼,心说,这丫头可是个财旺的,随便一个主意就能日进斗金,瞧瞧自己如今赚的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不都是托她的福吗,虽说没看出这一箱子筷子怎么赚钱,可这丫头说能赚,就一定成,错过这个机会,可没后悔药吃。
想到此,忙从腰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放到她手上。
安然看了看,是一百两,皱了皱眉:“太少。”
“一百两还少啊……”见安然是神色有些不耐烦,咬了咬牙,掏出一张一千两的放到她手上,十分肉痛的道:“那个,这次可没了啊,不过就是一箱子筷子罢了,哪值这么多钱啊……”
安然不搭理他,把手里的银票递给妇人,那妇人一瞧银票上的面额,吓的手一抖,银票掉在了地上,忙又捡了起来:“姑,姑娘,这可不成,不过一箱子筷子,哪值这么多银子。”一股脑往安然手里塞。
安然却道:“您只管拿着吧,这些也不多呢,沈师傅的手艺是无价之宝,这些银子实在不算什么,往后沈师傅只管照着自己想的做筷子,需要什么材料,让沈越来找我,做好的筷子,不管什么样儿,我都要。”
安然是觉得,一个手艺人就相当于一个艺术家,贫穷不应该是束缚艺术家灵感的因素,她相信,筷子沈这样的人,只要给他安稳的环境,充足的材料,肯定能做出更为精致的艺术品,这门手艺也会得以完整的传承下去。
现代的时候,许多艺术家一谈钱就觉得俗不可耐,却不想想,没有钱哪来的艺术,一个人如果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哪还有心思搞什么艺术。
而安然,始终觉得这些藏在民间的手艺,才是泱泱中华最值得传承跟保留的艺术,每一个民间的手工艺者都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艺术家,有了这些银子,想来沈越娘再不会逼着儿子去学厨子了。
从崇元寺出来,明月先生看了眼,梅大搬上车的筷子:“小丫头,有用得着老夫的,就言语一声。”
安然目光闪了闪,笑了:“先生怎知安然有求先生的事儿?”
明月先生愣了愣:“你还真有事儿啊。”
“安然想劳烦先生帮忙写个字。”
明月先生捋着胡子笑了起来:“我当什么大事儿嗯,冲你这小丫头,写多少都成。”
安然:“这可是先生说的,到时您老可别推脱。”
明月先生点了点她:“小丫头,别忘了先生的菜谱。”上车走了。
岳锦堂凑过来:“我说,你买这么多筷子到底做什么?可使了一千两银子。”
安然:“你要是舍不得,银子就算我的。”
岳锦堂忙道:“我不就问问吗。”
安然看了看那个木箱子,侧头问梅大:“你可认识手巧的木匠,我想做几个盒子。”只要这盒子解决,这箱筷子也就卖出去了。
岳锦堂这几天雅舍都不盯着了,天天往翠园跑,就是想瞧瞧安然怎么折腾这一箱筷子,这天刚进来,就见安然师徒加上梅大,正摆弄那些筷子呢。
桌子上放着一摞盒子,岳锦堂拿起盒子瞧了瞧,样式极为简单,却做的很是精致,酸枝的木料,盖上有个烫金的沈字,那潇洒遒劲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明月先生之手:“这就是你那天求先生写的字?”
安然推给他几个盒子:“既然来了就帮忙吧。”
岳锦堂这才发现,那箱筷子已被分门别类的捡了出来,而这些盒子就是为了装筷子使的,盒子里头衬着软缎,真别说,看似平常不过的筷子,这么一弄,立马变得格外金贵。
岳锦堂:“你不是真要把这些拿出去卖啊?”
安然挑眉:“摆到雅舍里,把这个让伙计背下来,如果无人问就罢了,若有人问,就照这上头的说。”把梅大写好的纸递给他。
岳锦堂接过来一看乐了:“你这丫头怎么想出这么多吉祥话,照这么着,本王都想买几副筷子送礼了。”
拿着筷子盒摆弄了几下:“卖多少钱,总的有个价儿吧?”
安然想了想:“这些筷子的手工虽精,可惜材质略差了些,就五百两起吧。”
岳锦堂嘴巴张的老大,杵了杵梅大:“你媳妇儿掉钱眼儿里了,这么一双筷子就卖五百两银子,你干脆去抢得了,。”
安然:“你只管这么卖,若卖不出都算我的。”
岳锦堂虽觉这事儿不靠谱,却仍把收拾好的筷子,摆到了雅舍里头,头一个瞧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董大成。
这董大成一进来就瞧见了侧面的多宝阁里,今儿变了样儿,之前的几件古董没了,换上了几个盒子,便站在哪儿瞧了一会儿,不禁有些意外,便问跑堂的伙计:“怎么摆了筷子?”
伙计一听顿时笑眯眯的道:“我们安大厨说了,这筷子可是个吉祥物件,寓意最好,送给新人,寓意珠联璧合,快生贵子,送相好的,寓意成双成对,永不分离……”伙计口舌伶俐的说了一大串,最后还道:“若是做买卖的送人,寓意更好了,应着双木成林合作长久的好兆头呢。”
伙计几句话说的董大成笑了起来:“倒是不知道原来这筷子如此吉祥。”便仔细瞧了瞧,这一瞧不禁道:“倒真做的精致,不知何处有卖?”
伙计忙道:“不瞒董老爷 ,这筷子是人家寄放在我们这儿代卖的,您瞧的这双五百两,那边儿还有贵一些的。”
董大成点点头:“最好的给我包起来几双,跟今儿的席一起记我账上。”撂下话进了里头。伙计忙应了一声,跟了进去。
过了端午,安然就不想出门了,翠园比别处凉快的多,狗子天天往雅舍跑,安然便更轻松了,这几个徒弟说是自己的,却大都是两个师兄教的,自己这个师傅着实不大称职。
跟梅大的相处模式,也有了些微妙的改变,不知是不是问了郎中,对哪方面稍微收敛了一些,虽然仍是勤耕不辍,至少白天不折腾了,也就夜里,安然顿觉轻松了不少,白天跟他在一起也少了些压力。
之前只要跟他单独在一处,总忍不住往别处想,因为太多的教训告诉她,只要没有别人,这男人一般都不会消停,虽说新婚燕尔,可天天这么着,也有点儿太肉,欲横流了,莫非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事儿了不成。
如今好了许多,在一起说说话儿,或者,让梅大把自己想到的菜谱以及做菜心得都记下来,安然渐渐发现梅大虽不善厨艺,对烹饪却颇有见地,并非一窍不通,而且,走的地方多,见识广博,有时,安然提起那个地方的小吃或者特色菜肴,他都知道,且能给安然一些建议。
这让安然觉得两人之间更为亲密,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知己之感,可见共同语言,对于夫妻感情还是相当重要的,毕竟要过一辈子,不可能永远激情四射,如今年轻还好,等以后七老八十白发苍苍,哪还有什么激情,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就好。
只不过,这男人如今还戴着面具,安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这里也没别人,你就把面具摘下来吧,你难道不热。“
热,怎么不热,从生下来到现在,梅大也没受过这样的罪,天冷还好,如今天一热,这面具戴的十分难受,更何况,还不止外头这一层。
怕安然发现,力求逼真,里头那些疤也是一层面具,是嘉树特意找了他江湖上的朋友帮着做的,即便巧夺天工也热啊。
安然见他不说话,过去要摸他的脸,梅大慌忙抓住她的手:“我不热,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