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尘缓缓抬手,似乎想摸她的脸,抬至一半,终是无力垂下,他缓声道:“阿萩,你不该骗我,不该与魔族……”
郁萩闻言,不等他说完,倏尔激动道:“左郎,你忘了吗!是那个自以为是冷血残忍的天帝使我们分离数万年! 是苍天不仁!既然这天如此绝情,我为何还要臣服于他!为何还要顺从天意!”
左尘咳嗽数声,吐出一口血,艰难地道:“我的妻子是这个世上最温暖美好的女子,我不希望她被仇恨裹狹,迷失本性。阿萩,我为凡人时,没能守护你,如今我成了仙,却还是不能守护你,你是不是很失望?”
郁萩流泪摇头,道:“不,不,左郎,我没有对你失望!”
左尘缓缓勾起嘴角,道:“那就好,阿萩……”
“别说了!别说了,左郎……”郁萩死死抱住他,双手插在他的发间,唇覆上他的额头,喃喃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左尘终于抚上她的脸庞,颊边展露出一个外人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缓声道:“对,阿萩,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郁萩也笑了,将他抱得很紧,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卿姒从慕泽怀中抬起头,只见那对人影如雕塑般固立不动,一层灰白的石面至他们的脚上层层蔓延至头顶,卿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二人双双化为石像,相互依偎,极尽缠绵。
“十三师兄!”她惊呼一声。
魔君见状,微微蹙眉,他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对面还有一个卿姒,与之硬碰硬实在不是上策。左右慕泽比他伤得更重,调养也需一段时间,还是先撤为妙,遂带着一众魔将撤离。
卿姒眼见着魔君离开,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正欲开口,慕泽忽然倒在她身上,累得她朝后连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喂!”
卿姒推推他,身上之人毫无反应。
卿姒端立片刻,左右环顾一圈,朝墨逸道:“大黑,过来把你们家上神抬回去!”
墨逸一头雾水,暗自诽腹道:什么时候成我们家的了?明明是你们家的好吗!
想归想,他还是依言过去,欲扶起慕泽。可慕泽却如扎根了似的,身形未动分毫。
他一脸无奈,颇为无辜地看向卿姒。
卿姒眉尖微动,清啸一声,召来小黑,半拖半带地将慕泽弄到了小黑背上,一路飞往他的寝殿。
将慕泽扔在榻上,带得卿姒自己也跟着倒于其上。她又推了推,他依旧毫无反应。
难道他醒来之前就要与他一直这般躺在床上?这样像什么话!
卿姒不停地扭动身子,欲从他怀中挣脱出去。
岂料慕泽人虽晕倒了,手上的力气却依旧大,死死箍住她的腰,任她挣扎半天,也未动分毫。
卿姒停了下来,大口喘气着休息了一阵,正欲开始第二番挣扎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我冷。”
卿姒闻言,愣怔片刻,并未停下动作。
上方似乎叹了一声,轻声道:“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这样子,对你做不了什么……”
卿姒恍若未闻。
慕泽又道:“你再动,我可不保证了……”
卿姒动得更厉害。
慕泽收紧了手:“真要动……”
“动你个头啊!”卿姒倏尔急声道,“你不是冷吗!不放开我我怎么给你拿被子?!”
慕泽愣怔片刻,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缓声道:“不用,我抱着你……”
尾音在卿姒的瞪视下收住,他轻咳一声,道:“那有劳你了。”
话毕,自发松了手。
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卿姒得了自由,翻身下榻,从一侧的檀木大箱子中抱出来几床棉被,走过去时,看着慕泽合衣躺在床上,犹豫了片刻,道:“你要不要……把衣服换下来?”
慕泽眉尖微动,抬了抬手臂,又无力地落下,只道:“我没有力气。”
“哦。”卿姒将棉被置于榻上,“那穿着吧。”
慕泽:“……”
他抬手扶了扶额头,又道:“突然又有些热……”
卿姒将被子一扔,怒道:“你究竟是冷还是热?”
慕泽十分诚恳道:“热。”
卿姒深呼吸一口,将棉被放至床尾,又折返回来,上榻欲扒他的衣服。
慕泽十分配合地张开双手,牢牢注视着她。
卿姒微感疑惑,不禁呢喃出了声:“衣服这么干净?”
也不怪她好奇,方才慕泽虽未与魔君正面交锋,可暗地里的波涛极其汹涌,连魔君也不可避免地染了些灰与血渍。而慕泽却依旧蓝衣翩然,纤尘不染,清雅绝尘好似不是在打架,而是在作画。
印象里,慕泽便从未有过狼狈之时,无论是被困女娲石三日,抑或是殇谷内探险,他都是如此万般齐整,未有尬然。
慕泽听闻她的疑惑,眸色渐深,良久,才道:“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