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镶嵌了金箔和碎玉,底下挂着数根长短一致的璎珞流苏,画中美人仙姿绰约,衣袂飘然,似要飞出画中。
卿姒紧紧盯着画中人的脸,实在搞不懂为何灵蔻会有她的丹青,但画上这个人,是她,却又不是她。
那张脸倒和她一般无二,可那装扮和衣饰,她却从未见过。
……不,她见过。
卿姒抱着画卷一路疾行至慕泽的寝殿,哆嗦着取下那幅九天玄女的画像。
看不清脸,可却是同样的翩翩白衣,飘然轻纱,素雅朝云髻,水晶琉璃带……最刺眼的,是那把玉色的箜篌,身份的象征,溢玢琴。
她猛然后退一步,心跳剧烈,像是要溢出胸口,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离她而去。
她瞥见墙上原本挂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暗格,她找往生镜时见到过,暗格里也有一幅卷起来的画卷。
她迟缓地将其拿出,散开,倏地,干涩地扯了扯嘴角。
那是她初来玄碧紫府时,慕泽替她描的那幅丹青,只不过,她此前从未见过。
她将三幅丹青摆在一起,明明是一道极美的风景,可心却愈来愈沉。
灵蔻在门口等得心急如焚,娥眉紧蹙,生怕那仙娥将丹青送错了。
正当她实在是等不下去,意欲硬闯之时,终于见着卿姒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她行至灵蔻身前,开门见山道:“这幅丹青你从哪儿弄来的?”
灵蔻面上划过一丝心虚:“我为何要告诉你。”
卿姒一扬眉,道:“九天玄女娘娘唯一的画像,供奉在紫柏山上九天宫中,你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话音刚落,卿姒倏地忆过来,方才夜覃上神发来的信号,她心下一颤,却又觉得十分荒唐,灵蔻如何能有本事闯入九天宫,还打伤芳漪上神?
灵蔻显然未料到卿姒会是这个反应,她提醒道:“你没发现你和九天玄女娘娘长得一模一样吗?”
卿姒眉尖微动,掩下面上神色,故作轻快道:“那又如何?九天玄女娘娘可是上古第一绝色,我长得像她,就该自己偷着乐了。”
“不是长得像。”灵蔻正色,一字一句道,“是一模一样。”
卿姒无意识地捏住了衣角,只听见灵蔻接着道:“我此前还十分疑惑,为何上神竟对你如此另眼相待,异于常人,原来,竟是你那张脸的缘故。上仙,你不会忘了吧,是你告诉我的,上神他爱慕九天玄女已久,消失了五万年,皆是守在幻生湖旁……”
是,都是她说的。
可卿姒觉得,她总要向慕泽问问清楚,不能就这样一杆子将人打死。
可灵蔻那聒噪的声音犹在继续:“我早已告诉过你,让你自己离开玄碧紫府,可你却不当一回事,现在知道真相,不觉得痛心吗?”
痛心?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卿姒兀自发神,灵蔻逮着机会,一把夺过她腰间别着的浣鹜笛。
一来,她确实未料到灵蔻会有此举动,是以反应有些迟缓,但并不是不能防范,可她却偏偏想看看,灵蔻抢她的浣鹜笛究竟意欲何为,此便是二。
出乎她意料的,灵蔻将浣鹜笛送至唇边,轻启樱唇,一串悠扬笛声流泻而出。
卿姒听出这笛音正是她大战饕餮之时吹的那首,心下赞叹灵蔻精通音律的同时,忽而意识到一个可笑的事实,灵蔻想迷惑她的心智?更甚者,对她起了杀心?
卿姒勾了勾嘴角,不禁疑惑,究竟是谁给她的自信?她以为自己没了浣鹜笛,便是个娇弱无依的废人了?
灵蔻吹得急促,几乎用了全部的灵力,可见卿姒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免有些慌乱。却见其身形一闪,转瞬移至自己身旁,速度快得令人咂舌,眼前一花,手中的笛子便又回到了原主手中。
她右手执笛,于左手掌心轻击,好笑地问:“你想杀我?”
她实在是搞不懂灵蔻的杀意为何起得如此浓烈,嫉妒的力量真有如此之大?
她此前还有些迷惑,现在却也算能体会一二了。
灵蔻面露心虚地后退两步,倏地朝后跑去。卿姒也并未阻拦她,她眼下正心力憔悴,无意与她周旋。
脚步虚浮地进了府,她径直行至慕泽寝殿,瘫软地坐在红木凳上,桌上还摆着那三幅丹青,她却已无兴致去观赏。
慕泽于两个时辰后回来,入眼处是卿姒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他心下生出几分安宁,正欲走过去拥住她,却恍然见着桌上铺展开的三幅丹青。
他脚步一滞,卿姒却已转过头来。
她眼神无波,却硬要扯出一个笑脸来:“回来了?”
慕泽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微微颔首,行至她对面坐下,动作却有些许僵硬。
卿姒又问:“芳漪上神没事吧?”
慕泽看着她,轻声道:“并无大碍。”
“嗯,那就好。”她说着,目光一转,移至桌上的三幅画,她将双手抵在桌上,撑住下颚,问:“这些画你都认识吧?”
慕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又道:“我,和……像吗?”
慕泽心下一颤,急忙道:“卿卿……”
卿姒等着他解释,半晌,却是无言。她润了润喉咙,让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那么干涩,才道:“你,是因为我这张脸,才愿意喜欢我的吗?”
她明明想问的是:你是因为我和九天玄女长得一模一样,才愿意喜欢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