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常抱怨闵子清行事,可到底是自家男人,见有人拿来打趣,便有些不高兴了。青嫂又说起旁的来,才把这尴尬劲儿给引开。
晚上灵素跟方伯丰说起今天行里做工是说的话,叹道:“我搞不明白。那齐翠儿到底想买房不想买。想买就赶紧赚银子攒钱买去,不想买就索性别惦记了。怎么哪里都有她呢?想买房也有她,想听戏也有她,喊没钱也有她,说攒不下索性都花了也有她。这到底想干啥呢?”
方伯丰素来对这些女人间的家长里短没甚兴趣,只顺着灵素道:“人总是一会儿一个念头的。房子想买,奈何一时半会儿攒不到那么些钱。戏也想听的,一回不过几十文,手一松便花出去了。等回头再想买房的事儿,又觉着钱难赚了,可等到有新戏开演,还得看看戏去。就是这样的。”
又说起闵子清嫌弃齐翠儿身上汗味的话来,灵素问方伯丰:“我是不是也很重的汗味儿?”
方伯丰笑道:“我没觉出来。再说了,就算有汗味儿,那也不是玩出来的,都是做活受累才出的的汗。嫌什么?还是心疼媳妇受累多些吧。”
灵素乐了:“还是我相公好。”
方伯丰笑着摸摸她耳朵:“你这性子这能耐,谁跟你在一处都差不了。”
灵素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摇头道:“那也不是,如果你是像齐翠儿相公那样的话,大概早就被我背去哪个深山里扔掉了。”
方伯丰一愣,继而哈哈笑起来,越想越好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叹道:“你可真是,也对,山里大概谁也没你熟,叫你给扔了还真不定能找回来。”说完了又笑。
灵素却想起了方才有人拿闵子清打趣,齐翠儿那生气的样子来,便道:“不过齐翠儿大概是不会扔她相公的。青嫂说了‘各人的人,各人疼’,大概是这个道理。”
方伯丰笑着揉了揉灵素脑袋,灵素不乐意了,非要伸手揉回来,这就又乱了。
眼见秋意渐浓,灵素几乎每日都要往自家山上去一趟,倒不为别的,只因种下的绿豆赤豆这些不照黄豆似的都一块儿熟,它们都是今儿熟几个明儿熟几个这么的,灵素便每日去一趟把已经熟的先都收了。在灵境里剥出豆子来,等个好天儿就在山上铺开了晒。
这日刚从山上回来,正脱斗篷呢,外头有人敲门。忙出去看,却是百行街上果局子的老板,见她在家笑道:“刚好今儿从这里路过,跟你说一声。过阵子那边给你送春里买的果树的补苗来,按着一成半的补,只多不少。到时候还给你送去之前的地儿?如今各处都挖土通水路呢,不晓得碍不碍的。特地过来问问你看。”
灵素要往里头让,那老板摇摇手:“不进去了,就几句话的事儿。”
灵素便问道:“补苗?”
老板笑道:“这买了苗木去种,难免有不活的。春苗买了,多半秋里会再送些补苗给你。尤其你又买的多。这都是这行的规矩。”
灵素明白了,笑道:“那可太谢谢您了。那一路上都是大浦,如今没有断的地方,还请烦劳给我送到之前的地方就好了。”
老板点点头:“那成,这知道了地方好安排船只。到时候要送苗木了再通知你,你看你从城外随船过去也成,在那里等也成,都随你。”
灵素道:“我就在那边等着好了。”又道,“劳您跑这一趟,可多谢您了。”
老板摆摆手:“没事儿,我这也是顺道儿的。”说完拱拱手去了。
灵素这又开始担心这送树苗的事儿会不会同方伯丰要往山里去的事儿撞上。
第112章 摆了一道
眼见着离走村的差事越来越近,不少人都忍不住动起来,不是去这个司长家去拜访,就是跑那个同窗同僚家去转转。也有见效果的。迟遇安就得着机会给换了个地方,只等晚稻能收时跟着去南边几个镇上跑一回官田就成了。不说他打算得早,他还有拿得出手的说法儿,陈月娘有身孕在身,这里又没有个长辈,叫他往远地方一去七八十来天的,不合适。
不管旁人如何,方伯丰是稳若泰山,把已经整理出来的走村的纪要看了几遍,有存疑的赶紧找人问清楚了,再记上。又把翠屏镇的走村图拿来看,想着若真的去,大概自己会分在哪一线,怎么走合适。
灵素担心的事儿也挺顺当,那些树苗没过几天就说要运过来,她跑去那边河尽头等着了,还装模作样挑了副大担子。等送来的船走远,神识四下一探,连树苗带担子都收进了灵境里,自己裹上斗篷一点靴子,就奔自家山上去了。
花了大半天时候把那些春里种下没能活的都给清了,把这新运来的补进去,这还剩下了一多半,便另外寻合适的地方种了。如今她这挖泥填坑的能耐比春时种树的时候可又精进了不少。收过一回豆子和菜,松土耘田,待太阳西斜了给几处菜上了粪肥,这才又往县里去。
晚上只一钩新月,灵素想着,虽说到了十五满月的时候引灵才有用,不过这月亮总是这个月亮,不如现在开始先打起招呼来,免得到了正日子生疏。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就散了神识出去欲萦月华,差远了,根本觉察不出月华所在。她自知道这不是满月不满月的事儿,就是自己能耐还不够。
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在上面动辄受挫便一蹶不振的她了,她如今混出二皮脸来了,什么东西不是从无到有,从生到熟的?想想自己头一颗茧子怎么剥的,再看看现在,睡一觉起来,就是成卷的丝线。这能耐都是练出来的,练能耐就不能怕苦怕羞,今儿不行明儿还不行?她这么给自己打着气,神识也不撤回,还在那里跟无赖似的撩那月亮。
这练了大半夜,跟月亮倒没觉熟悉了多少,反是跟那个不叫自己拿钱花的聚宝盆更亲近了似的。从前那点似有似无的联系,如今变明晰了许多。她心里觉着奇怪了,怎么我撩月亮还能隔山打牛呢?想不明白。
第二天县里这回走村的名单就定下来了。方伯丰果然还是去翠屏镇,且还真没给他配什么农务司的人,不过还好,籍户司这回也要下去走村,正好俩人作伴了。同方伯丰一路的那个是籍户司的老人了,对那一块都熟,带带方伯丰正好。反正方伯丰做活儿老司长是一点都不担心,无非是路不熟,没去过,加上一个人走山路万一有点什么没个照应,这么着正合适。
灵素听说他这回有人同行的,心里叹一声白忙活了,看来这回又得蹑足潜踪悄悄跟着去了。不过好在离中秋还远有些时候,估摸着也不耽误什么。
她这里胡乱打算着,那里有自觉被大大耽误了的。
各司公布了名单和差事,叫人各自准备,方伯丰正同老司长说这回他分到的地方那路线怎么走合适,祁骁远忽然找来了。先过来问道:“方兄,方伯丰,你这回得去多久啊?怎么给你分了那么个地儿呢,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准有多少野猪豺狼的,你可去那儿做什么你一个新来的……”
这在农务司里头呢,他这话一出,几个得了好差事的老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方伯丰忙拦了他道:“这样安排自然有这样安排的道理,我之前去过一回了你不是知道嚒。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祁骁远嘴里不饶人:“那上回你就在山脚下转悠转悠,这回可是要去山里的,那能一样吗?再说了,山脚下的事儿叫新人去做了,便是没做好,大不了再去一回也不算费事。你这往深山里一去,万一漏了这个错了那个的,谁能补?再去一回?便是瞎费劲嚒。”
方伯丰是拦不住他了,只好在那里苦笑,祁骁远说过瘾了,才说来意:“我这不是要成亲了嘛!旁人还罢了,咱们又是同一个地方的,又是同一个师门的,你总不能不来吧?结果你说闹了这一出儿,我来问问你要去多少时候,怕是到时候赶不上了。”
方伯丰便问他:“你正日子哪天?”
祁骁远道:“八月初十。”
方伯丰道:“那还真有点悬,这会儿我也说不好。你也说了我没去过的,只能到时候再看。”
祁骁远叹口气:“得了,我知道了。这也是咱们俩没有缘分,说来你成亲那会儿也没叫我呢……”
方伯丰不欲说自己成亲和后山峪的事儿,便往外让他:“走着说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俩人往外头走了一段,都没法子,只好说要不到时候让灵素过去看看。可祁骁远虽在县里买了房子,娶亲却是在马塘镇办的,灵素哪里寻得着地方儿?
最后祁骁远道:“反正你要能赶回来可千万要来,要实在干不上嘛,咱们到时候另外再补一顿也成。要是旁人也罢了,你还是我这儿大半个媒人呢,不吃这一顿可不成。”
方伯丰只好答应他,他才放心了,又去寻另外几个还在县学里的师兄弟去了。
方伯丰回到家里把这事儿告诉了灵素,灵素道:“嗯,之前我还挺想看看正经成亲是什么样儿的呢。不过现在嘛,我也无所谓了。赶不上就不去了,到时候咱们准备份礼另送给他们好了。”
方伯丰点点头:“这个主意好。”他倒想问问灵素为什么这会儿不惦记着看人成亲了,不过他怕灵素到时候说一段成全不成全的话,自己又应付不了,还是算了吧。
灵素为什么不惦记看人家拜堂成亲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生娃的事儿,那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热闹就算了吧,这会子这些在她眼里都是虚热闹,最要紧是神识能引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