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2 / 2)

灵素笑道:“可不是。七娘说了,都知道我在酒楼里帮工,力气又大,又憨,不晓得多少人得打我主意呢。不过只要她同我一组,旁人便得掂量掂量了。”

方伯丰莞尔:“是这个理儿。”

天气越来越热,灵素渐渐知道此间厉害了。那冷的时候真是浸骨头的湿冷,这一热又是下蒸上烤的。看着胳膊上冒出来的汗珠子,想起寒风一吹就紧着流出来的鼻涕了,心道:“你这冻着了也流水,热着了也流水,合着就没别的功法了啊。就不会来个风系和火系的?这俩还不冲,一个热天用,一个冷天用,多合适!就会一个水系的,还这么蹩脚……”

可她一说热,上林埭的婶子大娘们都笑话她:“这才哪儿到哪儿?这还没入伏呢!不过夏至不说热,你这就喊上了,往后这俩三个月可怎么过!告了秋还有秋老虎呢!”

灵素烦透了这种“哪儿都没到哪儿”的论调,让她想起后招迭出的上年冬天来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热天比冷天好过,为什么呢,她有地方躲啊。大不了往深山高岭里去,听说群仙岭里头还有不化冰的山洞呢,要多凉快有多凉快。

可她没事儿,她养的那些东西可没她那能耐!头一个就是那些树苗了。这山上没有高树遮阴,能铺土的地方也是零零碎碎东一块西一块有大有小。这些树苗就算不错了,绝大多数都种活了,可到底才经了个春日,没那么深的根,大太阳一晒,眼看着就要打蔫。

灵素特地又跑了几趟农务司,还去百行街上请教了一回那个果局子的掌柜的,回来就开始往群仙岭里头薅草去。人家果园忙着除草,她忙着堆草。割了草来抓松了往苗木底下厚厚堆上一层,给底下的泥遮阴,以防被晒干了。又在地里插了好些竹竿,缚上专门砍来的棕榈树叶子,算是个“人工树”。

这头忙完了,又开始全年无休的积肥大业。如今野猪窝和群羊谷那里她是常去的,不时去搜一波粪肥。又从河湖里淘些小鱼小虾小蚌小蚬用大缸盛了发荤腥水肥。幸好有这么大地方给她折腾,要不然这东西做起来那味儿可真不怎么好闻。

第99章 聚宝盆

虽然知县恨不得德源县一夜之间就改天换地,然而民众百姓们最关心的还是河浦通渠之事。而且随着几样新制作废,县里账面上忽然又多出来了一笔钱。如此一来,河浦通渠和县里双河的清淤驳岸工程一时都可做得了。

因为是“民心所向”,这河浦通渠工程,被知县老爷列为了头等大事。尤其以现在知县老爷的心思,所有事情所有公务,都推进得越快越好,最好赶在神仙察觉自己的私心错漏之前都妥妥补过,并另立新功,才是上上之策。因此这河浦通渠工程的各样细务,都迅速布置下去并督促执行。

这么一来,方伯丰等人,只好先搁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遵照上头的指示,又转头忙起河浦通渠的事情来。

上回各人去过的地方,这回得再去一次,可这次同上回的活计又大不相同了。上次不过是粗略定下了各处的水路图,看哪些断头河有联通进全县大水网的必要。这一次牵扯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已经初步定下需要详细勘察的河渠分两类,一者是必须要打通连入水网的,另一类是需另行详细勘察后再议的。那些要连入的断头河,既要连入,自然要另开水路。这另开水路,难免要占地。这就是一宗大麻烦。另一个,这另开的水路宽深各该如何,又需要详查这相连两处的水深河宽以及年间大概水量。这又不是自来有记录的大河大江,如何估数,问谁估数,又是个难处。

以占地为例,若是沟通断头河的水路,预计用地是荒地的还好说,若是要走各家的良田,那就难办了。

德源县地处鱼米之乡,多种水稻。这种水稻最要紧在进出水方便,该灌的时候不至于轮不上水,该晒田的时候不至排不出去。这么一来,离水近就成了极要紧的一条。若不然,大田畈里,最中间的田地,等要进水的时候,得等外围的都引够了水,才轮得到他;放水的时候亦然。这平常年月还好,若碰到个旱涝,那只能干瞪眼看着,要不就人工挑。是以通常一样田地,因离主水源远近,地价能差出几倍来。这会儿要开水路,所涉田地多半都是近水良田,自然更多阻难。

有些地方,边上有条件相当的官田的,可以用官田换,那些没有合适的官田的,则只能挨家挨户地去细谈,如此一来,事情自然越发复杂。

灵素听说方伯丰没几天又要出门,而且这一趟出去还不是两三天便可回还的,有心要跟着去,却没有这样的规矩。且方伯丰一再保证,这都是各司做惯的事务,并不会有什么不妥,只让灵素安心在家。

这回灵素也不费那个劲了,没有想要趁夜再往双羊镇等地方去寻找方伯丰的打算了。倒是趁着方伯丰不在家,先把另一件大事做了要紧。方伯丰外出公务当晚,灵素便裹了斗篷,蹬上靴子,去遇仙湖探那聚宝盆去了。

也不知那位前辈大能用的什么法子,这湖底的神识刻阵,明显与此间的日月星辰之力相呼应。像今日这样既非满月,亦非端阳的日子,便是这会儿灵素神识全开,亦未能察觉到任何异常。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哪想到她到了湖下一通乱探,竟全然寻不着那聚宝盆般所在的痕迹。

上回她是跟着那枚金箭才探知了所在,可那处空间并非湖中某处,是以她虽记下了当日金箭落水之地,也毫无用处。灵机一动,从灵境里掏了个之前运河里捡的簪子出来,往水里一扔。果然那簪子刚往水下一沉,就被卷走了。灵素神识追着那簪子跟了进去。

跟是跟了进去,里头堆积成山的金饰银锭、古瓷琉璃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也只能看看而已。为甚?她那神识现在的“驭物”靠的是灵境,其实是在灵境里进出造成的“神异”,单以她如今的神识能耐,还远不到能“驭物”的境界。这会儿她的神识能“看见”那处空间里的东西,灵境却铺展不到那里。不能直接收进灵境,又不能神识驭物,是以只能干看着。亏她之前还觉着这写东西放在这空间里,就跟放在自己荷包里一样呢!

裹着斗篷在水里呆了好几久,神识在那空间里乱转,好好体会了一把“只许看不许摸”,尝试了几种能想起来的法子皆无功而返。想到自己非但没有能从这聚宝盆里拿点什么,还白白搭进去了一根簪子!偷鸡不着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这样儿的了!

不!决不能就这么认了,好歹要找补点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眼看着聚宝盆里的东西是惦记不上了,那就惦记惦记聚宝盆自己吧!一不做二不休,把神识往那空间的外壁上铺开探去,静了心,渐渐能察觉到一些极细微的波动。索性让自己的神识也跟着那波动一起起伏起来,慢慢的,好似有什么东西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近。

可惜这可不是他那天才哥哥给她量身定做的法宝,只要神识撑着却不耗费神识。这东西显见着极是耗神,这么一会儿,她便有些不支起来。知道这不是能“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赶紧收回了神识。就在收回神识的一刹那,忽然感觉到自己同那聚宝盆间生出了一种连结。

“这是认我为主了?!”赶紧想从里头掏摸东西,却是想得太美了些。试了几回,照样不行。唯一的一点进展,就是下回来找这聚宝盆,不消再“投簪买票”了,如今她神识一探,便能感知到那处所在。这又叫她大生感慨,那空间虽从此湖入,却非在此湖中,亦非凡人常说之“某地某处”,全是“别有天地”之感。

往回走的路上,洗漱的时候,躺到了床上,心里都忍不住琢磨如何才能提升自己的神识。想想自己如今在凡间的提升,已经远远胜于在上头的时候了。要细说起来,就是个勤用勤练的意思。如此倒要琢磨琢磨还有什么可在灵境里大展拳脚的活计,又有产出,又练了神识,神识提高了还能去湖里淘宝,真是一举多少得的好事,不去做才傻了呢。

想了大半夜,还真叫她想出来几样。这头一个就是织布了。自从上次老里长说起过,上林埭附近山上便有成片的苎麻,灵素就记在了心里。还特地跑去那片苎麻地看了一回,记住了这苎麻的样子,便在群仙岭里四处寻起来。她想着若是实在找不到,明后年就在自家驴粪蛋上种上一片。运气不错,还真叫她找到了几处。

山里比外头凉些,如今正是割头麻的时候,他怕到上林埭附近的山地里割麻,不小心叫人看出自己的手段来,反倒麻烦。是以就跑到深山的苎麻地里捡着正当时的收了许多进灵境。

此间人用苎麻织布,过程极为繁琐。这苎麻要在开花散枝前割才好。割了苎麻之后,先剥下皮来,再把竹子剖一刀做成竹夹,把苎麻皮用竹夹子夹住,刮掉青皮,才得着皮里头白色的麻丝。

刮得的麻丝按其长短分别扎捆,再在草木灰水里面泡过,捞出来晒太阳,晒过再泡,泡过再晒。如此几回,来漂白麻丝。然后再将经过漂白的麻丝纺成麻线,再染色固色,定花上机织布。

这边山里还有一种用葛织的布,也一样是用葛的茎皮。取葛丝跟用苎麻还不一样,葛的茎皮须得经过草木灰水久煮,将其中的葛丝煮出来,再捻线纺布。

从前德源县的葛纱和麻布也是有些名气的,后来,种棉花的多了,桑蚕丝也都许穿了,麻同葛太耗人力,不如另外两样合算,纺麻纺葛的人家便少了起来。只有些极为精致的葛纱,称作“广寒纱”的,大约另有秘技,得一些富豪之家追捧,至今仍每年有若干上市。只是其售价高昂,并不是寻常百姓能问津之物。

灵素做事情,哪里会管什么合不合算的事儿?她这会儿只顾着好玩,至于下多少功夫得多少回报的话儿,她那里标准大异此间寻常,自然更谈不上了。是以一时兴起,就一头扎进这苎麻大业中去。

这苎麻收割的时机非常有讲究,若是太老了,茎皮不易剥下来,里头的麻丝也太过粗老,织出来的麻布自然也粗糙。若是割得太嫩了,里面的麻丝尚未长成,易断而短,捻不成线,也纺布得布。

灵素经了上林埭几个从前织过麻布、家里头也种过苎麻的婶子们提点,知道了苎麻按着头麻、二麻批次不同各有讲究。这头麻就是整杆六七成老褐时候收割最合适。依着这个说法,她在山里面好一通搜罗,灵境里已经堆起了几堆苎麻山了。

后来因行里地里事情实在太多,又有那许多新收的茧子,她又急着摆弄织布的能耐,便给搁下了。

这会儿想要找事情磨练神识,就又想起这件事来。对于她如今的神识来说,剥麻皮这个事情是易如反掌,最难难在刮麻丝的一步。之前她做惯了的剥蚕茧,是从丝中间把胶去掉,到底是丝多胶少,且那两样东西本也是各归各的。

这刮麻丝可不一样了。这是要从茎皮里取丝,这丝同这茎皮本是天生长在一起的。这个比从前的细致程度可全然不同了。她原先是打算弄几个竹夹子在灵境里抽空刮的。如今既然下定决心要磨练神识,便省了夹子,只用神识来“皮中取丝”。来回来去试了足足有半天的功夫,才大约体会出一点滋味来,用神识将一茎麻皮拢住,往里头深入一层,渐渐锁定其中的丝丝缕缕,在这一瞬间将其分开。

说来容易,因她如今用神识做事,全靠能觉察出其中的“异”来,如从栗子壳中剥栗子,不同在于栗子壳和栗子之间的区别,而这会儿是要在一块整块的茎皮中,分离感觉出来其中的丝与剩余部分的区别,这可要费劲得多了。

不过好歹总算分出了几缕来,便算是踏出了从无到有的一步了。且她如今做活做多了,晓得这神识干活也是熟能生巧的事情,便也不焦躁,只管从少到多,从慢到快,一步步做起。只是这个时候,她就忍不住想念那个端阳梦。这会儿若是能做个梦,平白弄出百十来天的工夫来好好做这事就好啦!嗯,这才是真正的痴人说梦。

以她的神识之力,分出来的麻丝自然极净的,漂白之后的麻丝,白而软,真有丝光。这可了不得了,有一就想到三的人,见着麻丝就想到要做衣裳的事儿了。方伯丰自然要做的,还有自家师父也不能忘了。可是师父的衣裳尺寸自己手里却没有。

想到一件事儿就忍不了,刚好这日也不用上工,手里也没什么急事。喂了鸡和猪,就跑去三凤楼里寻自家师父问衣裳尺寸去。

第100章 丝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