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徒弟都是债 秋若耶 2574 字 2天前

一炷香时间后,我以瞬移步法,掐算走位,引得两尊石像互撞到了一处,再难动弹。

塔门依旧紧闭,石门上有一方凹槽,大约是凭信物秘钥可开启,不用想便知应是放蜀山令的地方。不得不佩服我那师兄心计之深远,步步计算,我唯有到了跟前方知他的用意。他终究是放不下蜀山令,竟不惜借用锁妖塔,来试探蜀山令是否在我手中。

我抬手按于石门上,寒石冰凉刺骨,不知其厚。伸手,自袖中滑出一枚玄铁令,握到手中,嵌入石门凹槽处。一道沉闷声响,石门洞开,露出一条通往塔底的长明灯石径。我取回玄铁令,踏上灯火路。

山风吹入,长明灯也不禁摇曳,却不熄灭。

渡过这漫长灯火路,抵达地心锁妖台,一切光明被吞噬,万古永夜。但我于这永夜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扬袖一带,身后长明灯盏盏飞来,绕锁妖台旋转数圈落定。

夜尽光明。

身着血衣伏地的纤细身形显得是那么孤单,手脚被地底镣铐锁住,一个人在这冰冷地心,不知是否有过等待。

我几步奔入,冲上锁链台,将地上的少女抱入怀里,这身体冰如冻石,已经感觉不到心跳呼吸。

这瞬间,我血液也凉,心也灰,近处几盏长明灯随心而灭。

未有希望,便不至绝望。未有过温暖,便不知寒凉入骨的滋味。纵然这世间花开花谢江山如画,又与我什么相关?

思绪断了又续,续了又断,纷纷扰扰,尘寰过往,全都失了色彩,只余灰白。

忽然,长明灯外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嗤之以鼻,如瓦砾一般的嗓音粗声道:“蜀山的掌门都没落到这个地步了么?身中天人五衰之咒,未老先衰之身,未衰将死之躯,还敢妄动情念,哼,不知死活!”

陡来的动静,并没有惊动我分毫,因为,什么人都与我无关了。

“喂,蜀山破落掌门,听闻老夫的声音,你不意外?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夫百年来第一次跟人说话,你是多大的荣幸!”

我依然没理。

“哼,人心不古,世道险恶,如今的蜀山也不知破败到了什么程度,一介掌门却是将死之身,将死之身却牵扯情念,牵扯情念却是对个小丫头,小丫头却是个蜀山罪人。蜀山乱成什么样子了,可笑!”

我继续不理。

“喂,蜀山现任掌门,老夫知道天人五衰咒的解法,你想不想知道?”

我依旧漠然。

“混蛋掌门!你是不济到了什么地步,连生死都分不清么?那丫头暂时没了心跳,你不会救她么?”

我这才有了反应,手上一抖,抱了天玑坐起,掌抵她后心,渡尽我修为。

好在这时黑暗中不再聒噪,地牢又复僻静,唯闻我心跳如鼓,一下下敲击如命盘。

随着内力渡出,手心上渐渐传来温度。

低低的嗓音自她喉中逸出:“师父……好冷……”

她根本未清醒,也根本不知我在她身后,好似只是梦中呢喃,潜意识里的念叨。

真元护体,消融她冻结的气脉,听她呼吸渐稳,我收了掌,再将她纳入怀里,以体温驱她寒气。我心跳未平复,犹不敢相信,她依旧是鲜活的。

☆、第54章 陈情祖师殿

黑暗中聒噪再起:“竟然是师徒!蜀山果然已经堕落到没羞没躁的地步!”

心念活络起来后,我自然再听不下去这秽言秽语猥琐定论,当即冷斥:“为老不尊,给我住口!”

“嗬!蜀山后辈好大的口气!老夫纵横江湖时,你爷爷都还没出生,竟敢对老夫出言不逊!”

“纵横江湖又如何,还不是落到蜀山锁妖塔,既在蜀山地牢服刑,见到本掌门,还不放尊重些?”

“呸!最混账的莫过于蜀山掌门,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代代都是不得善终。老夫反倒比你们几代掌门都活得久。难怪有人对老夫说,这个世上报仇的最好办法就是比仇人活得久,你熬到所有的仇人都归西了,那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空了。所以什么最强最厉害,什么天下第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比别人活得长。”满是自得的腔调。

“千年王八万年龟。”我接了一句。

“……”黑暗中的人憋了口气后,恼羞成怒,“身中天人五衰咒的短命鬼,老夫活了一百来岁,又在锁妖塔里清修了一百年,早已修得无上智慧,看透了尘世,人心什么的,是瞒不过老夫的,所以,你这是嫉妒!蜀山短命掌门,你现在跪求老夫死咒的解法,老夫可以看心情给你一点指示……”

怀里人动了一下,我心神立即收回,再无暇理会暗中囚徒。天玑面色苍白歪在我臂弯,呼吸细弱,手心下意识攥着我袖角,仿佛攥着一枚希望的种子。柔软漆黑的发丝被头上一柄犀角梳固定着,业已松散凌乱,小梳摇摇欲坠。

我给她把了脉,揉捏了手腕脉门通血气,再将她固在怀里,给她拿下犀角梳,笨拙地重新梳理。她靠在我怀里,一下下的呼吸。如果这便是终点,余生几日也无妨。

“喂!你竟敢无视老夫!你这是对老夫的藐视!老夫生气了,决定不给任何人智慧的启示……”

给她拢起了散发,将发梳重新插回,看她脸上燃起些血色,睫毛长长地覆下,这份安宁,我又能替她维持多久?外间风雪,锁妖塔内旷寂无涯,这短暂的相依,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那么的虚幻自欺。明知是自欺,我还让自己沉溺一二。

莫非人之将死,眷恋也多?

“喂!蜀山掌门你听到没有?为了你的小徒弟,你难道不想活得久点?”

蛊惑适时钻入人心,我理智将其拒之门外,紧了紧手臂,抬头向深沉的黑暗:“我内元已至强弩之末,命里轨迹已近终结,即便天人五衰有解,我十年间却已病入膏肓,早已金石难用。况且,你若将解法告知于我,我岂不是要以一定筹码相换?你既被困锁妖塔百年,定然是个不能放出的人物。我岂能以一己私欲,赦你刑期,为祸苍生?”

“哼!果然是个仁义道德假君子,蜀山掌门没一个好东西!”囚犯泄了口气,不得不缓下语气,“好吧,就算老夫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物,可当年祸害老夫以及被老夫祸害的仁义君子们早就作了古,所谓人死仇消,老夫服刑百年,还没够么?老东西们都死的死,灭的灭,这世间只有老夫一人,难道不是很寂寞很空虚很可怜?”

我没空再搭理他,运力破解地牢锁链,竟毫无成效,想来应不是凭蛮力。

“嗬!好你个假道学!老夫作恶多端不能放,你徒弟就能放了?前一刻还义正言辞,这一刻就徇私枉法得大义凛然,要不要这么无耻?!”

我继续充耳不闻,招来一盏长明灯,仔细端详地牢锁链,发现锁头凹槽同大门上的如出一辙。蜀山令竟有如此多功能,难怪惹人记挂。

取出蜀山令,扣上凹槽,哗啦一声巨响,铐住天玑手脚的铁链尽皆除去。抱了天玑,我便走下锁妖台。

身后黑暗中不甘的声音忙道:“喂喂蜀山掌门顺道给老夫解个锁!老夫告诉你天人五衰的解法!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老夫还可以传你点双修法门你用得着诶诶——”

我沿着长明灯一路出了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