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新房一早便会锁上,新媳妇没先进去,任何人是没资格踏进一只脚的。到了新房门口,关门管锁的“全福人”赶紧打开房门,新媳妇便在新郎的护持下跑进屋里。
尽管如此,进了新房,姚三三那头上,脸上,还是沾满了麸子,看着真有些滑稽。她漂亮的盘发也不知用了多少发胶,脸上全是化妆品,这么一来,麸子粘在上面,长辈们还不许往下拍,你想啊,怎么能把“福”给拍掉呢!
鲍金东头上也被哪个刁滑的小子捂了一把麸子。他头发短,麸子顺着他的动作滑下来,连眉毛上都沾满了,他刚一抬手,跟进来婶子大娘们便赶紧拦住他,不许拍打,鲍金东无奈地笑着,手指小心地划了下眼睛,粘在睫毛上,挡视线啊。
院子里早有人摆了台子,拉着鲍家爸妈和姚家爸妈端坐上方。红毯铺地,鲍金东拥着姚三三出来,庄重地给两家父母下跪磕头。当爸的喜不自禁,当妈的便赶紧把一对新人拉起来。
跪拜了父母,便由着年轻人热闹了,陪新郎小伙子们便一拥而上,拉着新郎新娘鞠躬对拜。怎么对拜?押着呗!新郎官鞠躬不到九十度,那就摁着他!可怜鲍金东今天作为新郎官,也只好由着平时不敢造次的毛头小子们折腾啦!
回到新房,继续热闹,先要新人吃长生面……
风俗还真多!
姚三三真有些懊悔了。早知道,她就索性留在家“娶”鲍金东好了,那样多省事儿?不过眼下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啊。
她懊悔的工夫也没有多少,很快又有人撺掇着新郎吻新媳妇,让新郎交代“拐媳妇历程”……
中午喜宴开始,一直热闹到了下晚,喜宴主要是鲍金东的事情。在当地,敬酒一般是新郎出面,新媳妇身份高贵,不用敬酒,只管由伴娘们陪伴着,在新房里坐着就好。
要说杨北京跟陆竞波也是够仗义了。两位姐夫,一个端酒杯,一个拎着精致的小酒壶,硬是跟着鲍金东几十桌客人挨个敬酒,杨北京那丁点儿酒量有限,一轮喝下来,新郎没喝醉,陆竞波却是真有些喝醉了。
不亏当初他结婚时,鲍金东帮他仗义挡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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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金东是被他几个战友送进新房的,据说都是远路来的,几年没见,见了面便一起喝酒叙旧,回来得有些晚。陪伴她的大姐二姐和鲍家大嫂,见天都怪晚了,便招呼屋里几个伴娘离开了,只把鲍金东留给了姚三三。
新宅子这边没有旁的人住,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你喝多了?”
“哪能啊!”鲍金东笑,“他们都懂事儿,没人灌我酒。”
真的?一股子酒味儿。姚三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新婚夜要让她伺候一个醉酒的人,她保证会慢慢慢慢跟他算账的。
“真没事儿!”他笑嘻嘻地举手保证,看那样子,醉兴许是没醉,不过也已经飘飘然了。鲍金东走过去,捧着她的脸端详,看了半天吐出一句:
“真丑!”
他说什么?姚三三眉毛一拧。没醉是吧?
鲍金东却丝毫没感知到危机,仍旧捧着她的脸,笑。
“化得什么妆!技术不行,不自然。这么厚厚的一层,刮下来都够烙个小煎饼,把我媳妇都给弄丑了。”鲍金东说。他真心觉着,浓重的新娘妆,美则美矣,却遮掩了她那份灵秀。
姚三三缓缓放下已经叉在腰间的两只手,撇着嘴笑了。
“你吃东西了没?”
“吃了一点儿。”
大姐给她做了小锅饭,操忙的没啥胃口,她只喝了半碗汤。
鲍金东笑笑,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西红柿来,姚三三看着那红艳艳的西红柿,想着那酸甜凉爽的味道,忽然有些食欲了。那年代大棚还很少,这时节西红柿乡下很少见,姚三三吃着便问了一句:
“你哪来的?”
“喜宴厨子那儿偷的。”
噗!
想像一下,西装笔挺的新郎官,去厨房偷西红柿?姚三三很没良心地笑了。
“我寻思一天累下来,你肯定腻腻的没胃口。”
她吃着西红柿,鲍金东便找了把笤帚,草草把屋里扫了几下,满屋子都是瓜子壳,糖果纸,看着别扭。然而他却没有更勤快,随手把扫成一堆的垃圾堆在门后,不管了。
凉凉的西红柿吃下肚,胃里果然清爽多了。
你问新婚之夜?
哎呀,这一天两个人弄的!鲍金东头发里还带着麸子,身上沾着酒渍,姚三三顶着满头硬硬的发胶,盘头时光是那黑色小发夹就用了有半斤,同样也是沾满了麸子……
小夫妻俩四处找了找,还好,有人给预备了热水,旁边房间放着几个满满的暖壶呢!看来有人有经验的。俩人便各自洗头发,洗脸收拾。新娘妆居然不好洗,姚三三也没准备过卸妆水之类的东西,只好拿香皂多洗两遍。
洗净铅华,这世上又多了一对柴米夫妻,大约就是这样了吧!
好容易还原了本来面目,姚三三披散着还有些湿的头发,便往床上扑。困死啦!可鲍金东拦住她,说湿着头发睡觉会感冒,硬拉她做起来,找出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发。
不管了,这都半夜了!头发才稍稍干了些,姚三三便扑倒在床上,眼睛差不多就要闭上了。
她想睡觉,然而有人却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剥粽子一样的,一层层剥掉粽子皮儿,一边剥着,忍不住便动情地吻了上去。
新婚之夜,哪能就虚度了?
“讨厌……睡觉好不好?”
“不好。”
“先让我睡一会儿……”
“明天让你睡一整天……”
“求你了……又累又困……明天早上好不好?……你不许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