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姚三三觉着“别扭”的事情,到了鲍金东那里,就变成了理所当然,歪理讲成大道理,甚至抓到机会就对她进行“洗脑”,姚三三也真是无奈了。
“你……真不嫌丢脸!”
“胡说,我是你男人,我不想你,你才要丢脸呢!”
“不理你了。”
姚三三灰溜溜打开门,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院里几个人都在忙着,似乎真没有人注意他们。姚三三开始给自己找安慰,你看啊,天这样冷,就算关一下门也正常吧?
两人回到堂屋,鲍妈啥也没问啥也没说,忙着招呼他们吃饭。都这个时候了,姚三三早已经吃过了的,鲍妈去办喜宴的厨子那儿割了一小块瘦肉,给俩儿子烧了些肉丝白菜汤,就着小炉子烤热煎饼,鲍金东跟金成坐下来,劈里啪啦几碗饭下肚,各自一抹嘴就想走。
“金东,过来搭棚子。金成,你去看菜,别让猫狗偷了。”
鲍家大哥一声吆喝,鲍金东跟鲍金成对视一眼,走不成了?只见这两人又不慌不忙坐回去,带着一丝贼笑,各自盛了半碗汤,慢慢悠悠地继续喝起来。
“你们这些玩意儿。”鲍妈好笑地骂了一句。
“哎,我说你俩咋就会吃呢?”鲍大哥站在门口数落他俩。
“大哥,咱俩要是连吃都不会,等着你喂,你还不得愁死!”
鲍金成这一句话,差点让鲍金东也喷饭了。鲍家大哥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你这个嘴尖毛长的懒货。”
“他俩在外头整天累的够呛,这千把里路开车才回来,板凳都没捂热呢,一共那么点活儿,也不缺人手,就你见不得闲人。”鲍妈出声维护俩多日不在家的儿子了。
自家弟弟,使唤惯了呗,鲍家大哥只好摇头笑笑,便自己出去忙了。
院子里打扫规整,明天坐席的棚子搭上,一筐筐一盆盆的菜端进屋,便也没啥要忙的了。鲍金东跟鲍金成终于慢慢悠悠喝完了汤,各自走人。
“你俩这样脱懒,你大哥不会生气吗?”
姚三三自家四个姐妹,感情一向很好的,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便个个操心,有啥活儿,便争着伸手,很少斗嘴之类的。然而鲍家四兄弟,却经常互相挖坑陷害扯后腿,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自家兄弟嘛,年龄相差都不多,从小打到大的!”鲍金东笑着说,“小时候我们整天打闹不休,差点没把爸妈气死。我们家吧,大哥喜欢摆老大的谱,加上堂兄弟中他也是老大,便一心想号令大家,可是他性子性子太软,压不住阵,反正我小时候经常跟他对着干。金远呢,心眼儿多,喜欢耍小聪明。相比家里,我反倒跟金来走得近,从小合得来。”
这兄弟还拉帮结派啊,姚三三觉着怪有趣的,心说怪不得自家亲兄弟四个,鲍金东却总是跟堂弟鲍金来掺和在一起。
“金成跟在我屁股后头长大的,在家里最听我的话,所以我把金来跟金成拉去门市帮忙,合得来才好办事情。大哥吧,我要是叫他去帮忙,他肯定把心思用在怎么当老大管住我上头。金远本质很好的,就是心眼儿太多,如今娶个媳妇,跟他一个性子,你往后啊,跟她客客气气就行了。大嫂倒是实在人,你愿意的话可以走近乎些。”
这样啊!鲍金东不说,姚三三竟没留心这些,她平常跟鲍金东家里三个兄弟接触并不算多,熟悉却不了解,私下里很少说话。
她整天说鲍金东粗枝大叶呢,没想到他也能心思通透,早早帮她想着妯娌相处的关系。虽说鲍金东招赘到姚家,可跟鲍家一个村住着,妯娌总要相处的不是吗?
“金远跟他媳妇,都是太精明,家里才开始盖房子,他俩便赶紧嚷嚷着要结婚,房子刚盖好,金远借着看顾房子,就搬进去住了。当初咱俩还没订亲,按说我是老二,他俩那小心思,还不是怕家里把房子先给了我?”
不久鲍金东便决定招赘到姚家,有一方面也是不想掺和这些事。
“其实我觉着,人太精,精过了头,就是憨了。”姚三三笑言。
“男人吧,本性都是属鸡的,公鸡。即便是亲兄弟,也喜欢斗着玩,不过窝里可以斗,心摆正了,伤不了兄弟感情,要是外头有啥矛盾,保证瞬间就一致对外了。”
“还真是属公鸡,男的怎么一脑门斗呢!”姚三三感叹。
“农村就这样呗,我要是懦弱,你就会挨人欺负,不管是家族里还是外头。”鲍金东拉着她的手,俩人晃悠在往育苗场的路上,安静的冬日夜晚,就这样走走路也是温馨愉悦了。
“我大概从十五六岁就开始想,男人吧,你不能懦弱,懦弱了,老婆孩子就会被人欺负。男人也不能穷,你不能让媳妇儿挺着大肚子去干活,不能让孩子吃不起喜欢的零食,你总得养得起老婆孩子。”
鲍金东说着笑起来:“不过,没成想我找了个太聪明能干的媳妇儿,挣钱都能养我了。”
“谁说的!”姚三三说,“咱俩一起才能干成事儿,你管干活,我管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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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三对金远的媳妇,是久仰大名,鲍金东好几回拿金远媳妇说事儿,比如金远媳妇跟金远怎么怎么开放黏糊啥的,然而相处却没两回,作为鲍家都没结婚的儿媳妇,见过两次面罢了。
金远结婚,姚三三的任务也就是凑凑热闹。新媳妇下了车,娘家送嫁的都去吃喜宴了,鲍家大嫂跟姚三三便进了新房,意思是要陪伴新媳妇一下。新媳妇一见她俩进门,便满脸热情的笑,忙着招呼她俩坐。
“二姐,你坐。大嫂也坐。”新媳妇拉着她俩在红艳艳的喜床上坐下,就去柜子里拿喜糖,“二姐,你吃糖,大嫂你也吃。”
“二姐,你这衣裳在省城买的吧?真好看,一看就是好衣裳。”
“二姐,你这围巾不少钱吧?这手感可真舒服。”
“二姐……”
姚三三回应着新媳妇,偶尔跟鲍家大嫂目光一碰,便在各自眼中发现了无奈的笑意,这金远媳妇果然是太精,精得让大嫂尴尬,让姚三三也跟着尴尬了。
两人正打算应付一下就离开,金远媳妇这时候又问起了鲍家养泥鳅的事情。“二姐,咱家不是说也养了两塘子泥鳅吗?今年卖了不少钱吧?咱爸咱妈也没说过这事。”
姚三三心里顿了一下,随口说:“哦,还没算呢!”
鲍家大嫂笑笑对新媳妇说道:“那两口鱼塘,是他二叔帮着爸妈承包的,承包费还是他二叔给的呢,泥鳅苗吧,也是三三白送的,自然能挣些钱。他俩也是有心。你我两家,爸妈都给盖了房子,大钱小钱娶进门了,可他四叔还没一块瓦呢,他二叔跟三三,还不是想帮衬着给他四叔娶媳妇成家吗。”
鲍家大嫂这话说得也是十分精刁,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再直白不过了,新媳妇听了,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到底披红挂绿的新媳妇,没能再反驳。三个人无趣地坐了一会子,不多会子,娘家送嫁的人吃完了喜宴,又纷纷回来找新媳妇说话,姚三三跟大嫂便借口忙离开了。
出了新房的大门,鲍家大嫂便朝姚三三一努嘴儿,没好气地说:“听见没?前阵子还跟我打听,问我那时候分家给了什么,我说我下边还三个小叔子呢,啥也没分。她看样子是打算一进门就分家,旁的也没啥好分的,惦记着那两口鱼塘呢!你说她新媳妇进门,彩礼也给足了,房子也盖好了,公婆为此还欠了些债,下边老四还光腚光呢,亏她好意思惦记!”
“没事儿,大嫂。”姚三三笑笑,鲍妈这位婆婆,爱说爱笑却铁齿铜牙,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金远媳妇真要非得挣这卖泥鳅的钱,估计鲍妈对付她还是足够了。
一边说,姚三三一边就在心里做了个记号,反正鲍金东是招赘到姚家的,她不必跟鲍家的妯娌多牵扯,往后这金远媳妇,离她远点儿就是了。
下晚时候,新媳妇娘家送嫁的人便都回去了,新郎和一帮子男人们都去吃喜宴喝酒,鲍妈便招呼了鲍大嫂和姚三三,一起去新房里坐坐,意思是陪伴新媳妇。她们进去不久,一群小姑娘就叽叽喳喳涌了进来。
小姑娘们都在十六七,顶大的也不到二十岁,因为都是未婚的闺女孩,这是婆家请的伴娘。晚上要闹房,婆家请了家族里的闺女孩们来“保护”新媳妇,其实这些伴娘常常是跟着一起闹房闹得很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