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你管他呢,他们对你好,你就对他们好点儿,他们不喜欢你,你反正也不跟公婆过一辈子,边疆对你好比啥都管用。”
二伯娘看着冯荞又羞又窘又纠结的小表情,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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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荞果真按着杨边疆交代的,七点二十从二伯娘家出的门,步行一会儿就出了村。她其实现在还认手表还不太认得准,要琢磨一下才知道几点几分,昨晚冯亮还做过“技术指导”,教她认手表。
好在冯荞不笨,很快也就弄明白了。
远远瞧见杨边疆已经等在村头的路边,冯荞不自觉地抿嘴一笑,抽空又看看手表,还没过十分钟。顿时觉着这手表当真实用,往后她上班就不用紧赶慢赶地担心迟到了。
两人骑上车,一路说着话,十几分钟后便进了农具厂的大门。冯荞知道杨边疆带了喜糖来发,就挂在他自行车的车把上呢,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马上整个农具厂都该知道他们订婚的事了,少不了又要被大家说笑一番。于是,冯荞跳下自行车,赶紧溜进自己干活的工房。
杨边疆的想法里,这喜糖自然是要冯荞跟她一起去发的,可眼看着她脸皮薄悄悄溜了,杨边疆忍着笑,自己拎着喜糖,大大方方就四处找人发糖。
这一早上,农具厂的热闹就不用说了,徐师傅当真忍得住话,从昨天下班到现在,他就一个人偷着乐呵,也没跟谁说,等到杨边疆发喜糖的时候,别的人听说俩人昨天正式订婚了,免不了有些突然,纷纷说之前咋一点风声都不透漏,再使劲儿说笑打趣一番,就只有徐师傅老神在在,安心吃他的喜糖。
李师哥凑过去贫嘴:“师父,你说边疆这小子也不赖呀,会咬人的狗不叫,咱这儿还替人家操心呢,人家不声不响就把事儿办成了。”
徐师傅眯着眼睛教导他:“怎么说话呢,有你这当师哥的。”
“师父,我夸他呢。他不声不响能成事就行,要说那水塘子里的青蛙倒是整天呱呱叫,叫多了没用。”李师哥嘻嘻哈哈地笑。
“边疆就罢了,那冯荞跟前你说话可注意点儿,可不该跟冯荞开这些不着边的玩笑。往后你是她大伯子了,可不能跟弟媳妇胡咧咧。”
“师父,看你说的,我哪能那么不着调,我哪能啊。”
李师哥说完,一转脸又去关心杨边疆,问起订婚的事儿,听到说买了手表,就撺掇杨边疆:“咋不给冯荞买个自行车呢?买个自行车,她自己骑车上班就方便了。我当初就给你师嫂买了自行车,锃光闪亮的,往丈人家一推,可有面子了。我琢磨你小子手里也不缺一辆自行车的钱吧,谁家有粉不往脸上抹?”
“没来得及,以后再买。”当着师父的面,杨边疆应付了一句,心里却鄙夷师哥,干嘛要买自行车?他这样每天骑车带着冯荞上下班,名正言顺地“随身携带”,俩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多好的事儿。
冯荞溜进工房,心不在焉地干着活,这阵子她们有开始加工各种建筑、五金小工具,安装打磨之类的,七七年,很多地方开始修复城市,修复学校,徐师傅说公社又给了一大批课桌椅的活儿,镇上中学要用的。国家工业太薄弱,很多东西都靠农具厂、小五金厂这样的集体单位一点点手工做出来。
冯荞正忙碌着,眼角瞥见杨边疆拿着个牛皮纸袋子进来了,脸上笑眯眯的。不用猜,冯荞也知道那里头是都是他准备的喜糖。见杨边疆进来,其他几个工人纷纷打招呼,冯荞却恨不得能躲起来。
“小杨师傅来啦?有啥新任务吗?”
“刘大姐,张嫂子,小王妹子……”杨边疆挨个儿叫了一圈人,“没啥事,就是来请大家吃喜糖。”
“哎哟,喜糖呀,小杨师父找对象啦?丈母娘家哪儿的?姑娘叫啥呀?”
“昨天订的婚。”杨边疆笑着叫冯荞,“冯荞,你没跟大家说呀?”他把手里的糖果往冯荞跟前一递,“喏,你给大家发吧,那边几个师傅闹着叫咱俩中午请喝酒呢,我去张罗一下。”
这下子,哪还有不明白的?这边工房里好几个女工,本身就是爱说笑的,便纷纷说恭喜,开着各种玩笑,说她可真会保密,又说些俩人般配之类的话,弄得冯荞怪不好意思的。
中午杨边疆当真请了厂里的几位师傅喝酒,冯荞本来午饭准备的菜,冬瓜炖肉、酸辣土豆丝、豆角烧茄子,蒜泥黄瓜,杨边疆又去买了几样卤味来加菜,买了两瓶当地的“高粱烧”白酒,大家围坐一起喝酒聊天,气氛十分热闹。
席间张师傅却不无遗憾,指着杨边疆说他贼心眼儿。
“啧啧,你小子,我那天说要给冯荞介绍我侄子,你还一本正经地,你也不吱一声,还瞒着我,成心看我老头子笑话呢。”
杨边疆只管笑,倒了一杯酒要敬张师傅。徐师傅在一旁护着徒弟:“你打铁老张自己眼神不好,你眼瘸,自己没看出来,你怪哪个?边疆啊,多给他倒点儿,他酒量大着呢。”
“就你不眼瘸,你木匠老徐那心眼儿比筛子还多,而今徒弟找了个好对象,你可得意了你。”
师傅们说说笑笑,边喝酒边聊,都替两个年轻人高兴,当作农具厂的大喜事。
第42章 和稀泥
下午下班, 杨边疆就坦然跑到厂房来接冯荞,一起下班回家。路上他忽然说,这几天心里可真踏实。
冯荞却觉着, 这几天感觉云里雾里,不太真实似的。她坐在自行车后座,看着他挺拔的脊背, 宽宽的肩膀, 以前竟没太注意, 此刻离的这样近,近得嗅得到他身上男性的气息,散发着热力, 带着一丝汗味儿……那种感觉,宽广而又沉稳,足以让人依赖。
忙碌一天了,仔细看, 他后手肘的衣袖上还粘着一点木屑, 这地方容易被忽视掉,他一直是个爱整洁的人, 冯荞记起,他每次下班前都会拿毛巾把身上拍打干净的。冯荞小心地伸出手指, 把那木屑摘掉了,十分小心的没让他感觉到。
杨边疆径直把冯荞送到冯庄村后, 他没有直接送进村, 到底是农村, 两人还没结婚呢,太黏糊了让人看见也不好。不过冯荞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杨边疆有些不放心。
“拿得动吗?我还是送你进去吧。”
“拿得动,不重。”冯荞笑着拎起手中的袋子示意,“那你回去吧,杨大哥。”
“嗯,叫什么来着?”杨边疆目光殷切地看着她。
“……哥,你回去吧。”冯荞摇摇手,拎着袋子轻快地跑远了。
冯荞这几天住在二伯家,吃喝用都是二伯家的,她深知二伯家里困难,便想着法子补贴二伯家。
直接给二伯娘钱她一准不要,二伯娘那性子,硬要给她钱她说不定还生气呢,所以冯荞今天带了五斤大米、一斤五香卤豆干回来。她原先也会给二伯娘家送些需用的东西,看着二伯家缺什么了,就零零碎碎往回带,让二伯娘不觉得什么。
几斤东西,冯荞轻松拎回二伯家,二伯娘正在做饭,见她带了大米回来,一边欢喜,一边又埋怨她乱花钱。当地不出产大米,要吃只能靠买,平常家里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的。大米白面又是细粮,精白米一毛七一斤,要有专门的大米粮票,还不一定买得到,城镇职工才能供应。不然私人手里悄悄地买,价钱可就不是一毛七了。
“你这丫头,怎么买这金贵东西,不年不节谁舍得吃它呀,你哪来的大米票?”
“厂里职工有供应大米的粮本儿,粮管所可以供应,我沾光买的。”冯荞笑,“眼看秋忙了,留着给家里烧米汤。”
“嗯,这大米可真好,一粒一粒透亮的白。”二伯娘高兴地抓起一把大米在手里看,“明早先给你们熬点儿大米汤解馋,今晚就算了吧,我今晚已经烧了老南瓜玉米糊糊了,炒的辣椒和蒸茄子,再把那卤豆干切一小碟,吆喝你二伯他们吃饭。”
“哎。”冯荞答应着走出厨房,脆生生叫二伯和堂哥们吃饭。
二伯娘盛了玉米糊糊,往碗里夹了两块卤豆干,一手端碗一手筷子,就随意地溜达着出门吃去了。农村人吃晚饭,常喜欢端着碗到外头吃,一来省点灯的煤油,晚饭时候天色晚了,外头却还光亮些,二来么,邻里邻居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话聊天,图的个热闹。
当然,喜欢端碗到外头溜达着吃饭的,主要是有些年纪的婶子大娘们,起码像冯荞和冯东、冯亮这样的年轻人,少有端碗跑去大街上吃的,老实坐在桌上吃饭。
二伯娘站在大门口,跟同样端着饭碗溜达出来的邻居五婶边吃边聊。
“呦,二嫂子,今晚吃的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