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公主度过今日安然醒转,我自会放她回到太子身边。”宋郎生道:“一会儿你报个信给茂林,就说刚寻到我,我受伤不便行走,今夜前会赶回去,在此以前好好照顾采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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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哦了一声,“少主,事到如今,连太子都要除你,你当真要还瞒着公主?”
宋郎生静默片刻,道:“你还记不记得,前日我们逃出城门时追上来的那路军队,根本不顾公主的安危就向我们放出箭,这说明什么?”
我心中默答:说明他们那路军队的将领收到了错误的讯息,认为我不在马车之上才敢肆意而为。
修竹问道:“少主的意思是……他们想杀公主?”
我想若我不是紧闭双目此时定然要翻个白眼,宋郎生无奈的叹了叹,“他们若知监国公主在马车之上,便是借十个胆也不敢……”
修竹:“……那?”
宋郎生道:“贺平昭甘愿放我逃走也不敢让公主有任何损伤,足以见得追击我们的那路军马不会是太子的授意,极有可能是将领收错了风,才对我们放出箭阵……”
修竹似乎听懂了:“莫非是夏阳侯安插在军中的人从中作梗?可照理说少主于侯爷尚有可用之处,若是少主死了他要想号令前朝旧兵可就出师无名了,这个时候铲除少主……”
宋郎生道:“铲除?若我们能轻易被那伙兵马铲除,此刻又岂会安然在这儿……”
修竹完全懵了,“这、这少主,你就莫要再打哑谜了,我可猜不透这弯弯绕绕……”
宋郎生反问道:“若太子事后派人寻到公主的马车,发现车身上中了那么多箭,他当如何?”
修竹恍然道:“太子必会勃然大怒,将那擅作主张的将领革职查办……故而,这是为了嫁祸?”
“正如太子制造那场公主府爆炸,是为了嫁祸神机营提督万翼,全因他从聂然口中得知万翼是我的人……”宋郎生忧心忡忡道:“只可惜,万翼倒确确实实是忠于皇上的,聂然这个离间计反让太子失去了一员猛将,万翼一倒,太子多半会提携右副将刘重,而刘重,恰恰是聂光的人。”
我心中一咯噔,原来聂然冒死救我,并假作诚恳的同我坦白了那么多阴谋,只是为了借我和太子的手铲除万翼,铲除宋郎生?
我心中懊恼不已,只恨当时被仇恨迷乱了双眼,连孰是孰非都分不清,却听修竹道:“如此,侯爷故技重施,是为了在皇城军队中安插更多他的人,待起事时方能知己知彼?”
宋郎生嗯了一声,“不费一兵一卒而乱敌阵脚,这应当是风离献计……”
修竹道:“那少主更应将真相告之公主,让公主传达给太子殿下才是。”
宋郎生冷笑道:“太子已今非昔比,他能不动声色的一步步将公主手中所掌的各方大权收回,早已对公主生了忌惮之意,即使公主回宫说了,太子也只当是我迷惑公主,岂会信这片面之词?”
修竹叹声道:“我现在可有些明白少主为何不让公主知道太多了……”
我内心默默泣血,果然是嫌我坏事么?
“这些年太子对公主的信任皆是建立在一致立场之上,公主也确是尽心竭力辅佐太子,我担心公主会为了我而同太子公然作对,若因此再生事端,我就更难掌控局势了。” 宋郎生仿佛叹了口气,“如今风离占了上风,这上风需得让他继续占着,他认为他步步为营奸计即将得逞之际,往往正是我们可乘之机。”
修竹道:“明白。”
宋郎生字字珠玑,我竟然从不知他如此擅长谋略,想起昔日在他跟前班门弄斧,还嘲笑他只懂审案断案,我的心淌出的血就更多了,这时却听宋郎生道:“公主足智多谋,如非今日身处险境的是我,她不会大乱方寸,风离与聂然也是看准这一点才敢从她下手……此前是我思虑不周,才累得公主几番陷入险境,这个错,今后我不会再犯了……”
宋郎生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别看公主看上去去很聪明似的,一遇到和他宋郎生有关的事就变成傻缺任人摆布了,之前他还以为我不会上当受骗,后来发现他想多了,所以决定还是少让我参合太多……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无可忍的握了握拳头,因恼羞成怒导致抽搐性的蹙眉引起了宋郎生的注意,他按了按我的额头,对马车外赶车的修竹道:“把车停下,公主似乎开始心悸了……”
“……”
我怎么就忘了还有锥心之痛这一茬了……
修竹停下马车,眼见骑虎难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双手揪住心脏的位置痛苦□□,修竹先替我把了把脉,咦了一声,道:“公主心律过快,多半是余毒未清,这心悸之痛少主也体会过,过得今日应就无碍了……”
大哥我这是紧张啊你医术行不行啊不行退一边成不?
宋郎生见我这般,急的更甚,勒令修竹想法子让我减轻痛楚。
修竹道:“只需在公主的百会穴、四白穴、迎香穴、耳门穴、印堂穴施以银针,再配合肩井穴、天宗穴以及上仙点,应当就能暂缓痛楚了……”
我微微眯起一条眼缝,瞄见他展开满是银针的布条,只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见他捻起一根针就要往我脑门上刺下,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避开银针坐直身来,眼咕噜一转,这才见到宋郎生与修竹直愣愣的望着我。
修竹一手还保持着捻针的姿势:“你……”
糟……糕。
我随机应变的眨了眨眼,装作茫然的看着他们,道:“我……我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哪里?”
宋郎生愣了一下,想要扶我,我忙往后一躲,他见我如此惊慌失措,轻轻问:“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贴着车壁,以手捧头,喃喃碎语道:“头好疼……”
诚然我这种欺骗人的行为是不大好,但他也不见得对我有多坦白啊,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念及于此我一抚掌,指着宋郎生道:“我想起来了,驸马你三更半夜在山间秘密集会被本公主撞见,于是就逼本宫服下剧毒,是也不是?”
宋郎生闻言身形微晃,一时说不出话来,我适时在脑中设想了一下,假如我在两年前那种情况下醒来再见宋郎生会有什么反应?绝望?悲愤?还是刨根究底?
我将怒目睨回宋郎生身上,稍稍酝酿了一下,道:“我一心一意待你,你为何如此待我?你纵然不喜欢我,何必要害我?”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端详他表情,看不出太多情绪,我索性闭上双眼,别过头去,颤声道:“既然被我识破,就应一刀杀了我,为何还要再利用我?宋郎生,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一个真心待你的人,良心何安?”
说完这句话我适可而止的喘了喘气,心底暗暗佩服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尤其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够重,由不得他不信。
我低着头,正想再添几句火上浇油的话,却听他道:“那又如何?”
他这话语气平平,仿佛对我声声控诉浑然没有放在心上,他承认了他诸般罪行,甚至懒得多做解释,我想若我不知真相见他这般,定是要信以为真。
我回过头凝望着他,他眼神淡淡,毫无愧疚之意,与昨夜烧毁衣裳时悲伤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我知道他此时有多冷淡,内心就有多痛苦,他是多么想要告诉我真相,却又多么害怕我身陷险境。
一瞬间我的玩闹之心荡然无存,若非我对修竹尚有戒心,此刻早已将实情悉数告之宋郎生了。
宋郎生冷然道:“公主如还有疑虑,不妨去问太子殿下,宋某没功夫与公主在此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