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摇头,“她在撒谎……”
宋郎生却将信纸用力扔到我的身上,“那你解释看看,这封信,是怎么一回事,是伪造的么?”
“这封信……确实是父皇给我的,七年前在玉龙山庄,我也确实以采蜜的名义与你会面过……但……”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为的就是除掉我与我的家人?”宋郎生缓缓站起身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所以几年后你发现我还没死,与我成婚,为的就是利用我揪出更多的前朝‘叛党’?”
原来被自己最深爱的人误解竟是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
我怔怔的站在那儿,只觉得我的身边霎时之间,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那年少时最初的爱慕,那多年来苦苦的等待,还有重逢时甜蜜与辛酸的眷恋,都因为他的一句“处心积虑”化作一场虚空。
宋郎生张口,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鲜血,“你不是素来伶牙俐齿的么?你若是问心无愧,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是!”我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悲与恨,“我是从七年前就处心积虑的接近你,调查你,然后派千军万马逼死你的爹你的娘还有你的采蜜!后来与你成婚,对你所有的好也都是虚情假意!为的就是利用你挖出你爹藏有的前朝秘库!如今你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宋郎生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我:“我从没有想过,你是如此蛇蝎心肠!”
心脏的钝痛蔓延至四肢八骸,痛得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或许,当真是我大限将至。
那股被我强压的血气再度涌了上来,我生生将口中的血咽回至腹腔之中,一字一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宋郎生突兀的笑了起来,“萧其棠,我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之事,哪怕是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为了你,我也放下了仇恨,一直以来,是你不相信我罢了。”
“放下仇恨?喂我服下忘魂散便是你放下仇恨的方式么?”
宋郎生低声道:“你说我下毒,可你有否想过,当日你所服下的可是入口即化之药,而忘魂散又是何种成分所制?”
凉凉一语,令我重重一震。
他一下一下喘着气,几次欲要启唇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事到如今,我不知我这么久以来,做了那么多事究竟为了谁,为了什么……哪怕得知你如此待我,我……”宋郎生吃力的看着我,眼中蓄满了泪,“我也无法在顷刻间把所有都化作恨……”
在场的所有人都那样看着他,看着我,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可就算是孽缘,我们的夫妻缘分也已到头了。”宋郎生深吸一口气,泪水慢慢滑出眼眶,“阿棠,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他日若再相见,”他的声音非常非常沙哑,可那最后几个字,却掷地有声,“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完整)
天上的云逐渐飘散,夕阳西斜,天光反倒更甚。
宋郎生说完那番令人痛彻心扉的话语之后,我以为我会一口鲜血喷出,倒地奄奄地说“哪还有什么来日……我早已身中剧毒大限将至,你便是想要报仇雪恨,只怕也是不能了……”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迟疑的抱住我,“阿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而我,嘴角带血虚弱的微笑“……你,你不是说再也不喊我阿棠了么咳咳咳咳咳咳咳,宋郎生,但愿来世你我不要再……”这时,声音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我的纤纤玉手垂落,终于气绝身亡。
我估摸着我死了之后宋郎生总会知道真相,知道我是带着何种的痛楚与冤屈含恨而终,如此,在他余生之中或许心中都会为我留一片天地。
这般想着我憋了一口气,试图想要吐出一口血实施一番。
奈何天不遂我意,我这老血还没呕出,我身后的贺平昭倒先抢了我的台词,威声震天道:“大胆狂贼,竟还妄言来日!你公然谋害公主,便是插翅也难逃!”
宋郎生仿若未闻,依旧决绝的看着我,那眼神凉飕飕的瞅的我心中甚为颓然,我不由避开他的眼神,心中计较着亲军都尉府围堵公主府前后两扇大门,凭宋郎生一己之力确是难以逃脱,可他那般说,定是笃定了能够脱身,然此番处境,除非挟持我哪还有什么法子能……
便是这么愣神的一刹那,一道凉凉的寒意袭上了我的颈间,身体被突如其来的臂膀箍住动弹不得,不待贺平昭出刀阻挠,一抹冰冷的刀锋贴上了我的颈,那锋刃寒峭仿佛随时能够割开我的肌肤,但听贺平昭震怒道:“宋郎生!快放了公主!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被自己一语中畿所震惊的我:“……”
却听宋郎生冰冷地道:“黄泉路上有公主陪伴,又有何惧?”
我心口一疼,眼下宋郎生这死也要拉我当垫背的架势哪还有半分昔日情真意切的样子?
我的身体倚在他的怀中,双手被他牢牢禁锢在臂弯中,下意识想要挣扎,后背却莫名的感受到一股砰砰跳跃,我怔然,这是……他的心跳。
是因为害怕,紧张还是恐惧?是担心不小心失手一刀划死我还是担心逃不出这千军万马之中?
宋郎生又道:“宋某只需公主陪我走上一段路,待离开将军的包围圈自然会放了公主,若贺将军一意孤行欲要拖延时间,宋某也绝不会心慈手软,贺将军也不愿公主受到任何损伤罢?”
我已听不清贺平昭在嚷嚷什么了,我想要转头去看宋郎生,可稍稍一移脑袋,脖子上那冰冷的刀锋又往我皮肉更靠紧一分,我呆呆的周围的兵士高举弓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又木然的望了望恨得牙痒痒又不敢上前的贺平昭,不禁一叹再叹。
太子弟弟命贺平昭围捕宋郎生,在他贺平昭的眼皮子底下竟还宋郎生挟持了襄仪公主,护主不力之罪本就难辞其咎,若是他还一意孤行为杀宋郎生而罔顾我的性命,那么更是难逃死罪。
倘若贺平昭就此放跑了宋郎生,纵使怪他办事不利,太子多半也会认定这是我打定主意要救宋郎生这一命,不能全怪于贺平昭头上。
两者相劝取其轻。
果不其然,饶是贺平昭再不甘愿,他仍不得不放下长刀,命所有军士弃弓在地。
这时,躺在雨泊中的采蜜发出了低低的□□声,那声音如此哀转沉痛,多抵是想表述“我替你挡了一刀你不能就自己跑路丢下我不管啊”之类的意思。宋郎生挟持人质在手无力分神,他没有回头,却是唤起了柳伯的名字,道:“过来替我扶起采蜜姑娘,随我一同退至府门之外。”
早已被惊吓到九霄云外的柳伯看着宋郎生,“我,我……”
宋郎生沉声道:“若要公主性命虞,就照我的话去做。”
柳伯手足无措的走上前来,到了采蜜身边又望向我,试图征求我的意见,我无法点头,只能说:“扶就扶吧,她又不重……”
柳伯:“……”
事实上,想要通过挟持一个人质全身而退的难度极大。
首先四面八方的暗器究竟从何时袭来不得而知,稍有不慎,人质没死人犯先死的例子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