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这孙老二,一带就是这一大包,有两三斤呢吧。孙家日子好过是一方面,心意又是一方面了。

“妹夫,你看刚过完年也没什么活要干,我妈吩咐,让妹子带上几个孩子走走娘家,好好过两天,你看行不?大棉被都给晒好了。”

钟继鹏心知不行,自家大闺女也才回娘家来了呢,难不成让传秀一个人丢在家里?钟继鹏笑笑,把目光转向冯玉姜。

“山子妈,你看呢?”

冯玉姜为难地说:“二哥,你看我家里这一摊子,大闺女今天刚回来娘家,打算留她住两天的,要不我过几天再去看妈?”

“这倒也是。那叫小家伙们跟我去玩几天吧,这当舅舅的大年初二拉着车来叫了,怎么也不愿情空车回去吧?”

冯玉姜犯难。初二叫闺女是习俗,人家来叫了,还热心诚意的,按说该去,可自己不得空去,刚子是个调皮蛋子,去了麻烦人不说,年纪太小又不懂事。她想了想,叫二丫。

“二丫,跟你二舅去他家过两天?姥姥想看看你。”

孙老二咧嘴大笑:“那感情好,我妈一定高兴。五个儿子,给她生了11个孙子,家根底就只有大哥家给她生了个孙女子,早已经出门子了。她现在看见人家俊气的小丫头,就巴不得给硬抢走家。”

当地说“走家”,就是回家的意思。“走娘家”,回娘家。

二丫倒没什么不愿情的,她人虽然小,可心里精灵着呢,上次她妈离家出走,要不是人孙老太家,很难说会怎么样。她这姥姥虽说不是亲的,但看样子拿她妈挺当回事,是个能给她妈撑腰的。这样的亲戚,应该多走动。

二丫看看毛驴车,痛快地答应了:“嗳,我去,我走姥姥去。刚子不去?”

“我要去!”“刚子不去。”

刚子的话跟冯玉姜同时说出来,孙老二立即就说:“都给去吧,两个都去,刚子,晚上二舅搂着你睡。”

“不行不行,这个小的太厌了,没离开过我,你晚上缠不了他。”冯玉姜说。厌,就是说小孩子特别调皮捣蛋的意思。

刚子撅起了嘴巴,冯玉姜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立刻又高兴起来。

“二姐,你去吧,多住几天。我不跟你去了。”

二丫不用猜都能知道,她妈肯定是跟刚子说,等她不在家,那些好吃的全都是刚子自己个的了。不过——

她妈肯定会给她偷偷留着点儿的,妈不偏心,不像她奶。

二丫一口气在孙家住了六天,钟传芳都回婆家了,她还没回来。要不是惦记着赶初八小孩会,说不定还不想回来呢!初七过晌,仍旧是孙老二驾着毛驴车送回来的,车上除了二丫,还多了一只小小的巴儿狗。

“妈,妈,姥姥给了我一只小巴狗。”

从驴车上跳下来,二丫抱着小巴狗,兴奋地往屋里跑。冯玉姜迎出来,看看二丫,几天不见居然变了样子了,脖子上多了条橘子红的新围巾,脚上换了新棉鞋,头上梳了好几个小辫子,还扎了一块好看的红绸子蝴蝶结。

冯玉姜噗嗤一笑,说:“我说咋不想来家了呢,看样子搁你姥姥家混得真舒坦,瞧你这新围巾新鞋的。”

二丫拉拉围巾:“三妗子给买的。”抬抬脚:“鞋,二妗子给做的。”又歪着头展示头上的红绸子:“这扎头花,是三舅舅家表哥送的。”

冯玉姜记得孙家老三是在部队上,这么说他带着家人来家过年了?她来不及细问,孙老二已经领着刚子的手,跟钟继鹏、山子一起进了院子。

冯玉姜赶忙迎上去。

“二哥,怎么又让哥嫂花钱?二丫让你们这一打扮,还真有点闺女的样子了,原先整天跟个野小子似的。”

几个人一起哄笑。孙老二笑哈哈地说:“这小闺女孩,搁我家真成了香燕子肉了,老三两口子带孩子回来过年,他家孩子本来就少,见了二丫稀罕的不得了,好偷就给你偷走了。”

土话说“香燕子肉”,大概就是形容一样东西特别稀少,招人喜欢吧。

当然,香燕子肉是要看环境的。

钟母迎出来,跟孙老二客套地说了话,眼睛很不赞成地盯了二丫一眼。

“搁哪儿弄了只狗?家里好几张嘴都填不满了,还有穷功夫养狗。”

“奶,这是我姥姥给我的,小巴狗,它个子小,不吃多少东西的,它还能看门,不吃闲饭。”

钟母又冷着脸盯了二丫一眼,听到是孙老太给的,当着孙家老二的面,不好再说什么,养狗的事就算这么定了。

刚子给小巴狗起了个啼笑皆非的名子,叫“钟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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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是镇上开年的头一个集,也是庙会,不过当初的庙是怎么回事就没人说得清了,反正现在庙没了,会依旧热闹繁荣。

这个庙会,又叫“小孩会”,刚过完年,大人没啥要买的,所以庙会上鱼肉青菜一般不会有卖,反倒是小孩子手里多少有几个磕头钱,成了当仁不让的消费主体,小孩会上,净是些卖玩具零食的。

尤其是元宵节放的“呲花”,细细长长的一根灰色小绳子一样的东西,薄薄的一层绵纸里面包着黑色的药粉,拿火点燃了,能放出亮闪闪的电光火花来。专门在元宵节晚上玩,好多小孩子都出来挑花灯,放呲花,那才叫一个热闹。

钟家三个孩子今年磕头赚到了“大钱”,当然要兴冲冲去赶会。冯玉姜呢,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小孩多,有零钱,吃油煎包的就该多了。这是她盘算好的开年出摊子的日子。

果然,油煎包还没出锅,就围满了小顾客。

小孩子不像大人买的多一些,几乎都是买四个的,也有两个的,冯玉姜笑着招呼围成圈小顾客们耐心等等,自己麻利地给锅里的包子溜了两遍水,看着快熟了,再拿起长嘴的油壶,溜了两圈油。清亮的花生油一下锅,很快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同时浓浓的香味飘散开来。

她拿起长条形的铲子,把包子挨个翻个身,金黄油亮的底面就翻到了上面来,看得周围小顾客们吸口水。

冯玉姜用的是高粱杆的上稍,也叫梃子,她随手把一段梃子从当中折断,就着锅里串起四个包子,递给前面的小孩,小孩没忙着接包子,先递过来两个五分的硬币,冯玉姜叫小孩把硬币放进锅旁边的盒子,那小孩双手接过包子串。

“刚出锅,别烫着。”

冯玉姜嘱咐着,又开始招呼下一个小顾客。

说实在的,现在买包子的人越来越多,传秀没能来,虽然面和馅儿在家就先弄好了,可她一个人又要擀皮、包包子,又要烧火、煎包子、卖包子收钱,真是忙不过来。

她卖光了一锅包子,终于直了直腰,这都四五个月了,身子不那么利落了。冯玉姜赶紧又开始包包子,包好的包子整齐的码在平底大锅里,码好了一锅,就可以烧火煎了。